“怎么丢人了,男婚女嫁,两情相悦。无论怎样,这新妇不也娶到了吗?”
“你是事事维护他。”夫人嗔怪。
“他十岁就在我身边,从无品行不良之举,我是真把他当做亲生的儿子。”老将军缓缓说。
“你就是嫌儿子少。”夫人嗔笑着。
“如没有夫人你,我恐怕子息不存,多亏夫人成全,让我屈切儿女双全。”老将军竟然向夫人打起拱来。
夫人眼圈红了,转过头轻轻擦拭眼睛。
而高宅,高夫人向中大夫抱怨:“我就不同意高机嫁给少将军,季柔入太子府。”
中大夫依旧看着竹简,说:“妇人之见。”
高夫人问:“你可有为女儿们考虑,一个疆场拼杀不知何日鳏寡,一个成为太子孺子,一进太子府,从此如陌路。”
“嫁给小吏就不鳏寡了?人的寿命全凭造化。我也不和你说,你赶快给女儿们准备好,现在家里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嚼牙。”中大夫不耐烦地说。
高夫人无奈地摇头,刚想转身。中大夫又把她叫住:“将军府倒是不吝啬,米、酒、绸颇丰盛,叫老奴到市场好好转转,都卖些,换点钱。”
高夫人问:“米卖些给两个女儿买些首饰倒是应该,那绸缎不得给高机和高柔多做几件衣服做嫁妆吗?”
中大夫说:“什么嫁妆?那将军府里缺啥,到夫家让夫家购置;高柔也不必准备多,只一两件首饰,三五身绸衣即可,太子素知我清贫。”
“那你不怕女儿们受人轻视?”高夫人有些气愤。
“你懂啥?受轻视与否和嫁资有甚关系,和脑子与秉性有关系,高机和高柔都聪慧刚毅,嫁给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被欺侮,我们还何苦多搭财帛。”
高夫人转身离开,中大夫在身后喊:“季柔入太子府,我还要给季柔搭一个女仆从,我们整一个高宅就这一个年轻女仆,我这个爹爹已经很大方了。”
季柔的入太子府选秀安排在上巳节,高夫人召来已嫁的二姑娘连同家里三位姑娘、一个婆子、一个女使夜以继日马不停蹄为季柔和高机赶制衣物,因过于忙碌,最终决定季柔选秀和入府的两套深衣在衣局采买,香囊、手帕等宅内有崭新的,以前不舍得使用,今才取出;腰间美玉一块和玉簪一对由高极出去采买,尽管不是什么上古好玉,喜在色泽不错。高夫人想到季柔将进太子府,首饰甚少,又忙坐了两把绣扇两把羽毛扇,绣扇柄上坠着深绿的流苏,羽毛扇择的是全白的鹅毛,扇柄分别坠着莹白的珍珠,这两颗小珍珠是高夫人唯一昂贵之物了。给了季柔,就没有高机的份儿,但高机也不以为意。
上巳节,水边宴饮。杞王偕宫中女眷、王子、臣子在桂河祓禊,屈夫人、少将军、安歌都获邀,寒慕亦以副将身份随行。姒夫子主持祀礼,杞王祭天祷告甚为虔诚,祷告风调雨顺、杞国人丁兴旺、在杞陈战争中能获胜,作为主将的屈应执领着寒慕在祭祷天地后,坐在桂河边杞王的身侧,对面便是太子。而中大夫也在此次宴饮中,和太子相隔一人而坐,中间隔的是太子宠臣僖鱼。杞王夫人此时已逝去多年,此行只带来年过四旬的蔡姬。蔡姬、太子妃和屈夫人一干女眷都聚在男宾下游的支流那里。
杞王缓缓举起酒杯缓缓说:“少将军,请满饮此杯,孤将杞国国事凌驾于将军的娶妇大事,孤心中甚为不忍。”
应执连忙回答:“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桴鼓则忘其身,分内之事,我王言重了。”
太子也举起酒杯,说:“吾痴长将军两旬,本属叔叔行辈,可我自将军尚未行冠礼之时便仰慕少将军为人,文武双全,刚毅正直。请少将军满饮此杯。”
应执听到太子如此说,连忙拱手致礼,口称“惭愧”,喝下此杯。
杞王说:“我垂垂老矣,杞国早晚都是太子和诸位卿家的,众卿家子弟不是在杞陈的边境,就在杞陈的边境,还烦请少将军、徐将军和诸位卿家同心协力,壮我杞国,请满饮此杯。”
水边的臣子们齐声说:“愿奉命”,然后举起酒杯。
这时女眷们那里笑声清越,杞王说:“桃李飘落,可我杞国的女儿花却开得正好,高大夫家满枝繁花啊。”
中大夫忙笑道:“大王谬赞。”
杞王说:“今日三女和四女可到?”
中大夫说:“三女侍疾,未到;小女已到。”
杞王问:“哪个是四姑娘啊,可否一指啊!”
中大夫说:“惭愧得很,那坐在蔡姬身旁,身穿玉青色深衣的便是”
众臣望去,见蔡姬下首一少女二八年华,头挽高髻,斜插古玉,颇为娟秀,无限娇柔,脸上无喜无悲,举止万般恭敬。席中有人问:“高家女可识字否?”
中大夫恭谨地回答:“不仅颇识得几个字,亦能仿写《诗》。”
众人不禁啧啧称赞:“怪不得高家女能攀得贵婿,是和别家女不同。这达官贵戚里如若穿葛麻衣物,都是千方百计从高家购进呢,那葛麻布纺得真是柔韧。”
中大夫脸上的一丝尴尬转瞬即逝,说:“高焱惭愧。”
“有何惭愧?我杞国那不正是鼓励耕织,若无男人耕种,夫人纺麻,国将不国。”杞王懒懒地说。
其中一官宦说:“既然高家季柔能仿写《诗》,试问中大夫能否吟诵几句以助酒兴呢?”
中大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有污清听。”
众臣说:“不妨,席间仅以之为乐。”
中大夫才缓缓道:
旭旭红日,霭霭芳洲;日出东山,野马既散。
有美人一,清且婉兮,既遇君子,目不流离。
飘兮渺兮,须臾亡兮,我与君子,永生不弃。
众人鼓掌:“好个‘既遇君子,目不流离’!”
听到鼓掌声,女宾们也不禁把目光撇向这里,个个眼中含嗔似喜。
这时应执五内如焚呼呼欲狂,投箸而起,众人大惊。应执向太子拱手曰:“太子、中大夫可许我问高季柔一句话否?”
一时寂静无声,女宾们都诧异地往这边看。男宾更是惊异,连僖鱼神色都有些慌张。太子连连说:“少将军请便。”
中大夫弯身说:“高雍对不起少将军,把你赠予高机的古玉簪转给了季柔。”
众人恍然大悟,有的微笑,有的摇头。
应执说:“中大夫您……”
高雍子说:“我固然知道少将军不是小气之人,可是这定情之物真是非同小可,可子知我家贫……这也是三女体恤妹妹,这里有三女给您的竹简以剖心曲,只是在这筵席上不便出示。”
将军夫人此时也手持酒觞来到男宾向杞王和太子祝酒,将军夫人说:“夫君甚是挂念杞王,让老夫人替他为杞王和太子寿。”
杞王说:“孤意欲在上巳前看望将军和夫人,听闻屈府也即有喜事,正打算在大喜之日讨一杯喜酒来延年呢!孤想念将军想念的很啊!”说着眼眶红了,饮下一觞酒。
众官员也连忙称贺,太子起身毕恭毕敬地满饮一杯。
饮毕,夫人说:“大王,应执在三日前就已入了军垒中,整饬了军纪,操练了新军,明日就是杞国和陈国的首战,此时已届午时,还请少将军快行。”
应执这时候已经知道了母亲来此的目的,他无法忤逆母亲,他站起身:“还请各位大人们欢饮,屈应执拜行。”
众将军齐拱手,说:“愿旗开得胜。”
女眷们纷纷回头张望,这时僖鱼在恍惚中见到一少女在小婢的随扈下走去,鹅黄的深衣,明艳的脸庞,如云开日出。
后来打听随侍才知道那是将军府的姑娘屈安歌,感叹一番,不禁怅然好久,后来安慰自己:“如此秀色他太子不也无法亲近吗?一切还真需要机缘啊!”
应执和寒慕并未回将军府,直接趋马至诸葛,路上任凭春风卷席,两人一直无语。
安歌成了女宾的焦点,这源于太子妃的赏识。太子妃看到安歌不禁有些惊异,她见过屈氏父子两面,屈氏父子都是浓眉大眼,脱不了武人的豪爽。安歌亦是浓眉大眼,但眉尖蹙蹙,不画而黛,不笑时似有万种情思,大笑时又显活泼喜悦,让人目眩神迷。这个刚到及笄之年的少女眼睛里似乎住有春光。太子妃问安歌酿酒的过程,安歌爽朗地一一回答。安歌还盛赞太子送的酒,说自己因酿不出如此美酒而神伤。太子妃说:“何必神伤呢,你尽可以和王宫酒师学习。”安歌听到雀跃不已。太子妃也知安歌与高柔有旧,特邀请安歌来太子府游玩观赏。正是因王后的青眼,安歌竟无暇和高柔叙私情,只是牵手寒暄了几句。
宴饮游春结束后,春天似乎也到了尾声。山花不似初放的娇颜,有些颓败了,田野一下子暖了,安歌并没陶醉于这场春宴,没有留意太子妃的喜爱,她似乎听到自家酒坊里米粒消融,春酒如山泉一样汩汩地从衰朽的米粒中涌出,她坐在马车里,锥岩为她御车,她一再催促,迫不及待回府。揭开陶罐上的苎麻布,香气溢开。
上巳节,春酒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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