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文楠凑近了镜面，双手抵在了镜子上，只是并没有探出来。
文囡囡下意识地照做了，与她手掌相贴，原本抱在怀里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没有人在意。
她们靠得极近。
近得足够看清对方脸上细碎的绒毛，眼球表面的些许湿润、折射出的微弱光芒，呼吸间鼻翼的微小起伏。
随着时间，连呼吸都仿佛保持在了同一个节奏上。
隔着一层镜面，文囡囡却产生了一种正和她呼吸交织般带来的紧张感，从口腔逸出的气息带着一层热气铺在镜面上，结成了一小片水雾。
文楠突然轻笑起来。
从镜子中传出来的声音略微沙哑，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性感惑人得要命。
“你不害怕吗？”
文囡囡的耳尖咻得带上了一抹薄红，抿紧了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需要。”
不需要害怕。
陌生得让人窒息的黑暗里，你是唯一照亮我的光。
文囡囡说完，分明地感到镜子里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烈，她的指尖轻颤起来。
某种从指尖冰冷的镜面传递出来的侵略感让她的眼睛微垂下来，鸦羽般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抖动着，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文楠勾着唇，目光贪婪地从她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眉眼上逡巡而过。
等到内心的饕餮巨兽终于有了一丝满足才收敛了目光，快速传递出了必要的讯息。
“这扇门有些特殊，我可以出现在镜子里。你需要带上一面镜子，具体要怎么做……你知道的吧。”
她笃定地看着文囡囡，明明是问句，却是陈述的口气。
文囡囡一抬眼，正好直直地撞进她带着满满笑意的眼神里，无意识地弯了弯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镜子里的眼睛慢慢地褪去了红色，留下来的是一片澄澈的黑，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现在的镜子里，才倒影出文囡囡真正的样子，一个穿着可爱公主裙的面无表情的女孩子。
只是刚刚眼尾带上的那丝笑意还在，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柔和下来。
文囡囡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那双瑰丽的红眸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终于见面了。
她微不可察地再度勾起了嘴角，这才从地上将笔记本捡起来抱好，目光重新落在了镜子上。
她需要一面小到可以随身携带的镜子。
但是面前的落地镜是房间里唯一的镜子了。
既然如此……
文囡囡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雪白的三角钢琴前面正放了一把端端正正的矮凳，她单手在矮凳侧面的木质上敲了敲，几声清脆的声响。
听起来就很硬。
文囡囡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有眼睛里有满意的神色透露出来，确定了这会是一个合适的工具，她伸手握住一边凳脚把它提了起来。
矮凳明显是实木的，看着不大但是依然很沉，文囡囡又是单手，小半个肩膀都有坠得低了下去。
她没在意，三两步走到了落地镜前，借着走动身体前倾的趋势一把把矮凳甩了出去。
坚硬的凳脚笔直地撞上了巨大的落地镜。
一整面完整的镜子“哗啦”一声炸裂成了无数碎片，破碎而出的镜面折射出了无数光影，一些碎片飞速地朝着文囡囡迸射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发现那些碎片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所笼罩一般，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颤抖了几下终于还是笔直地落到了地上。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但是她的力量依旧时刻庇护着她。
文囡囡看着脚下恰好围成半圆的镜子碎片，冰冷的表情柔软成一片。
无数细碎的光芒中，一道大概巴掌大小的圆形镜面刚好落在她的脚边，文囡囡带着某种直觉一眼就看到了它，捡起来夹进了笔记本里。
在她刚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敲门声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
“蒂斯小姐！您没事吧？！”
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文囡囡就听到了安妮焦急、担忧的声音，但是同时也有一股力量正抵在门上，试图将门快速推开。
文囡囡瞥了眼门缝后面，过来时墙上的壁灯似乎集体失踪，漆黑一片中看不见什么女仆，也看不见什么推门的东西。
只有安妮的声音依然在不断地重复着，像是某种空洞的回音。
“您没事吧！快让我进去看看您！”
“我听到了一道好大的声音，如此尊贵的您一定吓坏了！”
文囡囡呼出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松手的同时迅速地后撤了几步，一道白影从门后骤然扑了过来。
然后急刹车停在了油灯前面。
暖色的火光照亮了熟悉的五官和金发，依然是一身女仆装的安妮脸上略微狰狞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住了。
安妮：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囡囡单手握着从床头找出来的油灯，在安妮无神的眼睛前面挥了挥，状似惊讶。
“安妮？”
瞳孔慢慢聚焦，安妮站直身体有些局促地理了理裙摆，一脸关切地看向文囡囡。
“蒂斯小姐您没事吧，我刚刚听到了好大一声。”
文囡囡简单粗暴地解释道：“落地镜自己炸了。”
她一脸无助地看向了旁边，安妮顺着她的目光偏过了头。
倒下的矮凳，一地的碎片，还有那个明显的半圆型空地。
哪怕你把碎片弄乱一点、不要暴露那块半圆也更有说服力啊！
安妮扯了扯嘴角：这绝对是她见过最懒的玩家。
文囡囡满脸歉意：“我可以赔偿公爵大人的损失，只要公爵大人愿意见我和我的朋友们。”
莫名的预感告诉她，这位高贵的温莎公爵必定不会这么早出现。
温莎……是在抗拒、或者害怕什么呢？
安妮呵呵笑了两声，一边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一边宽慰她道：“没关系的蒂斯小姐，应该是我们抱歉让您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您是如此的尊贵。”
“等到舞会的时候，”她转过了身继续动作，声音幽幽传来，“公爵大人一定会很乐意与您一起共舞的。”
文囡囡：“哦。”
安妮：？？？就这？
*
收拾完了，安妮表示马上会有新的落地镜被送过来，接着就满脸愉快地请文囡囡跟着她前往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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