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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玛丽颇为诚恳的表示,因为苏格兰“将成为法兰西的一部分”,自己回去后,也不打算另行铸新币,希望能有足够的法国货币,进入苏格兰境内流通。

这话亨利二世爱听。不过,他没办法无限制的慷慨。

最终,在红衣主教的协调下,玛丽“自甘委屈”,同意暂时只索取一半经费,另一半酌情后补。

鉴于军费有限,遣往苏格兰的法国护卫队,也就大打折扣了。

实际上,亨利二世也抽调不出那么多士兵——开玩笑,把苏格兰卫队弄走,他的兵源已经很吃亏了。哪还能把本国有生力量,都派去那片贫瘠的孤岛高地呢!

谈妥了一切的玛丽回到自家宫殿——更准确来说,是她和弗朗索瓦的婚房。望着昏黄烛光中的新婚丈夫,她心里蓦然升起浓浓的愧疚。

亨利二世,在此关头,如玛丽所愿,没让弗朗索瓦同她一起去苏格兰。

即使,他亦是名正言顺的“苏格兰国王”。

有分居打算的玛丽,早早预计、甚至是谋划了这种结局——打一开始,她便特地挑王储出宫驻守之时,去和亨利二世商谈归乡之事。

弗朗索瓦固然知道先前她母亲的来信,却不曾料到,她这么快便要走;而且,还是撇开他独自回苏格兰。

消息还不甚灵通的少年,回到卢浮宫才得知,他的妻子已趁这段时间,和他的父亲谈好了几乎所有方案。

令他们暂时分离的理由,冠冕堂皇,十足充分。

首先,法兰西和西班牙战事正酣,作为王储,他应该坐镇京畿,稳定民心。

其次,此去苏格兰,路途遥远;护卫队人手本就不足,还没几个法国兵;更有敌对邻国英格兰,或许从中作梗——恐怕不安全。

再次,他过去身体不太健康,苏格兰历来缺医少药,这也是一大隐患。

其实有个最重要的理由,亨利二世绝口不提,玛丽也不能说,但某些聪明人能暗中意识到的——弗朗索瓦是他妻子的第一继承人,甚至排在他岳母前面。

如果,一旦苏格兰的年轻女王有任何不测,他就能接受她几乎所有遗产,独自享受那顶王冠了。

有这般诱惑在前,让新婚夫妇暂时分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玛丽尚不清楚弗朗索瓦想通了其中几条理由。她见他一脸被欺骗的悲怆,呆呆的坐在床沿,就碎步轻挪,敏捷的走到他旁边。

即使这个时候,她的姿仪依然美丽得无可挑剔。

——泪眼朦胧的少年,被妻子一双皓臂环住时,居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看着王太子妃屏退众仆,明确表示,要和丈夫说些私房密话。

比顿小姐瞪着眼,觉得有点糊涂:好像,她们本应该在一旁给女主人帮腔?最后,善解人意的赛顿小姐与弗莱明小姐眼明手快,把她给拉走了。

玛丽决心同弗朗索瓦摊牌。

反正,缔结着两国最重要的政治联姻,他们势必要被长长久久的绑在一起,几乎没有离婚的余地。

作妻子的,与其想着百般防备、事事欺瞒她的合法丈夫,倒不如设法拉拢他,结成更稳固的同盟。

再说,她自己,对这位驯服体贴的青梅竹马,一直颇有好感。

她亦清楚他自幼开始的信任,以及长期习惯性的依赖。即便用不那么自恋、不那么玛丽苏的心态去看待,至少现阶段,她对他很有把握。

而她独自回苏格兰,本就是防备了……

既然如此,眼下,何不试着敞开心扉,好好相处呢。

在他的沉默里,玛丽屈膝躬身,伸手捧起少年的脸,温柔而坚定的道:

“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得不回去,亲爱的弗朗索瓦。”

“我做了个梦……”

“和以前一样,主为我指引着未来。”

“梦中,我的母亲,承蒙主的召唤,在不久的将来……辞世。”

“而我们的苏格兰,则在强敌虎视眈眈之下,几乎分崩离析。”

“在那之前,我预见,那位英格兰的玛丽女王,亦命不久矣。她去世后,继位的伊丽莎白·都铎,会再次颠覆天主教的教义;甚至,把苏格兰,也强拉至激烈的宗教冲突中去。”

“我遵循天主的训昭,我必须服从祂的意志。我不能让母亲就此孤零零离去;我不能放任我的故乡,被强迫陷入困境。”

“主教导我,这是生而为王的义务。”

弗朗索瓦捉住妻子的手。“但,我也是王……”

玛丽轻轻回握他,轻轻摇头。

四目相对,她语调渐渐低沉。

“别忘了,你的父亲,才是最尊贵的国王陛下。

“他亦必须对法兰西负起他的责任。”

“他的责任,同时也对身为王储的你,有着严格的要求和约束。”

“如果,仅站在瓦卢瓦王室的立场,我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应在此时离开法国。”

“这,本是法兰西君主应有的意愿。”

“我几乎无法反驳……”

玛丽用不着声泪俱下,她只需娓娓道出“部分事实”;弗朗索瓦就紧紧攥着她,表示出谅解。

他喃喃道:“是的,法兰西国王的意愿,原本不可违背。”

其实他此前,已经过父亲劝说和母亲开导……而这一刻,他的心思,彻底顺着玛丽的期望平静下来。

他不再纠结于 “背叛”,而是接受了无可奈何的现实。

“我亲爱的玛丽,这,不能怪你。”

“是的,这是生而为王的责任。”

“我的父亲,理应做出这样的决定。”

玛丽听着,觉得,配上那落寞的表情,他话里话外,怎么……似乎是在埋怨亨利二世呢。

她一边柔情的轻抚他,一便默默忖度:公爹成了背锅侠?

尽管符合她最初的设想,玛丽仍有一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其实,亨利二世和她,许多想法都挺合拍;以往大部分事情上,法兰西国王也很迁就、很帮助她。

唉,情势所迫,她可不是故意挑拨人家父子亲情啊。

不过玛丽很快释然。这么些年,她也算对得起人家了——为他长子提供了不少医疗支持;贡献给王室一个大有希望的财政来源;如今,即将回苏格兰,她还会带走一个将威胁他生命的重要人物,权作回报。

对,就是苏格兰卫队长蒙哥马利伯爵,那个将于1559年的比武场上,刺破亨利二世眼睛、置他于死地的法国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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