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有时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改变了历史。
亨利二世活过了1558年,弗朗索瓦没有在1560年早逝……可是,西欧世界的政局似乎并未出现显著的变化。
所以,她觉得,踏过伊丽莎白的尸体登上英格兰王位什么的就如一场梦。
她相当渴望偶尔却怀疑其遥不可及。
她所知悉的历史则像个恐怖的噩梦:玛丽斯图亚特被伊丽莎白认定“密谋刺杀、试图篡位”而签署死刑令最终在众人面前身首分离。
她还曾读过许多断头王族的故事
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求“丈夫”给她派一位高明的剑士行刑,希望减少刀斧斫头的痛苦,而亨利八世也答应下来,全国替她找人。安妮自嘲,刽子手会发现砍她的脑袋轻而易举,毕竟她“有一个纤细的脖子”。
九日女王简格雷,死之前哀叹:“主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据称她熟读圣经而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亦如是说道。
英王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公开处死的那位曾对刑场围观群众说:“别碰斧头。”法国文豪巴尔扎克,将之用作了一本的名字:切莫触碰刀斧。注一
路易十六的遗言是:“我清白的死去我原谅我的敌人但愿我的血能够平息上帝的怒火。”
路易十六的赤字王后玛丽安东奈特,上断头台时误踩了别人的脚。她维持了最后的优雅,向人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或是无奈,或是悲伤,或是壮烈……但玛丽读来,却更能感受那生命被强行杀灭的恐惧。
自从穿越以来,玛丽最害怕的,是回想史上那位斯图亚特女王的终末遭遇。那位苏格兰国君受难时,被砍了足足三斧头,脑袋才掉下。甚至有传言,那是伊丽莎白故意指使的。在被砍第二下之前,她曾尖叫:“刽子手,完成你的工作!”
还有更血淋淋的描述:“……刽子手抓起她的头,像珀尔修斯高举美杜莎的脑袋。他想把她展示给前来观刑的贵族们看。但那颗头颅突然之间掉到地上,滚出去很远很远……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苏格兰女王戴着一顶假发留在行刑者手中的,只剩沾满鲜血的殷红发套……”
这足以成为梦魇。
但在这个时空,玛丽斯图亚特不仅没有被伊丽莎白挫败、囚禁、处刑,反而……事到如今,可以算初步成功了。
她已是夺权政变的胜利者,该远离断头的噩运了吧。
1562年的她,已了解到:命定之对手伊丽莎白,即使苟且活着,大约也不能再给她带来死亡威胁英格兰女王罹患天花后遗症,被诊断为完全失明玛丽估计是视神经受损,已被枢密院“限制”了执政权。
而种种缘故,英格兰权贵们,在经过一番内部讨论后,又与她紧急磋商。最终,双方达成一致,由拥有都铎王朝继承权的玛丽斯图亚特,担任英格兰“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像,离真正的英格兰王冠,仅剩一步之遥。
“但也有可能成为一场空。”玛丽告诫自己。“伊丽莎白只是落下失明残疾,又不是不能生育。如果她诞下合法后代,抚养成人枢密院日后完全有理由,请我滚回苏格兰去。”
而这一次,委实赢得很险。先前诺福克公爵偕三大主教主导枢密院,拟定请玛丽继位诏书。他与彭布罗克伯爵素来不受伊丽莎白待见,均熟知她的性情所以,发现女王竟保住性命、却又因病致盲后,公爵急中生智,匆匆拉着各位同僚认下玛丽的摄政地位,好依靠夺权后的苏格兰女王来维护自己。
但英格兰王储一职,依旧悬而未决。
这是玛丽,英格兰枢密院,和逐渐清醒的伊丽莎白,数度交锋后,互相妥协的结果。
英格兰现任女王,极其痛苦的答应了众臣拥戴另一个女人的申请但她要求,暂时保留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国务大臣塞西尔受到了最沉重的打击。但是,在西班牙军、瑞士雇佣兵、诺福克郡旧教徒数重军事压力之下,他不得不服从多数同僚,并劝伊丽莎白也委屈求全。
为此,伊丽莎白对她的首席大臣充满愤怒。可形势所迫,她只能充满屈辱应下了枢密院的要求。
“陛下说,必须要三个大主教同时起誓,她才肯在那份承认摄政王的文书上签名。”来向玛丽汇报情况的彭布罗克伯爵,忍不住抹了抹汗。
“毕竟她现在是个瞎子,压根看不见上面写着什么。”曾经求婚失败的阿伦德尔公爵,语气不无怨毒。“如今塞西尔倒是识时务,她就只盼望着她的好情人、达德利那小子赶紧回来了。”
他捏着嗓子,模仿道:“哦,我潇洒甜美的罗宾。曾经她是这么说的吧。”
阿伦德尔伯爵笑道:“那个只懂摇尾乞怜的小子,哪怕回来,也顶不了什么用。一个叛国贼后代,妄想抓住女王的裙摆起舞……可惜啊,他的日子,恐怕再没之前那么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诺福克公爵讥讽道。“女王眼睛是不好使了,他可没被蒙住眼。看那一脸印子,扑再多的粉也遮不住。他还能违心去夸她美貌动人么?”
玛丽轻轻摆手,一脸柔和,希望转移谈话的重点她现在虽得到了枢密院的认可,到底却也还没从伊丽莎白手里拿过任命书,尚不算入主伦敦所以,她得尽可能保持矜持所以,她还需要多听听英格兰盟友的意见,共同商议下步行动。
“那么,除了必须等达德利勋爵回京……我的好姐姐伊丽莎白,还提出了什么别的要求?”
彭布罗克伯爵望了诺福克公爵一眼,道:“她还要求,先举办一次正式的外交会晤。”
“外交会晤?”玛丽嗅出味来了。“我作为都铎的后裔,请求为英格兰的利益而战,还只是个外人吗?”
“我的摄政王陛下。这个,我也觉得很不妥呢。”诺福克公爵几乎是笑吟吟的看着玛丽。
这,将是他显示才能的机会。诺福克公爵想。大家都能看清楚,伊丽莎白始终想给英格兰臣民,树立“玛丽斯图亚特是个外国人”的印象,以期给她制造阻碍。这件事,解决起来并不简单,可也不见得太麻烦,正适合他卖弄自己有多少能耐。
“所以,首先,我们会在枢密院,大力游说那些立场还不够坚定的人,务必让您名正言顺……”
玛丽静静听他下文。
“其次,我们还可以以退为进。”他缓缓道。“伊丽莎白陛下不是说要外交会晤吗,那枢密院,理论上应该安排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邀请伦敦市民都来欣赏,来观看,我们相邻两国历史上,这次值得纪念的、两位女王的郑重会面。”
诺福克公爵狡黠的眨眼。“届时,您二位,谁的气势更似一国之君,谁看起来更值得信赖,对比将非常鲜明……”
彭布罗克本质略迟钝,可到底和诺福克公爵合作良久。他接口道:“哦,我的天,我们那位注重容颜的陛下,如今正极度反感公开露脸呢。”
阿伦德尔伯爵嘴角一歪。“她的虚荣与骄傲,目前可不允许她抛头露面咯。”
玛丽大致明白了。“三位尊敬的爵爷,你们的话很有道理。那么,请容我全权委托你们,处理这一切事务。”
“哦,乐意之至。”诺福克公爵和彭布罗克伯爵以及阿伦德尔伯爵得意回道。
他们很有干劲的去和同僚协商了。玛丽则揉着脑袋,安静下来,慢慢思考。
要照他们言辞描述,那个离她距离前所之未有接近的伊丽莎白,很像是个会意气用事的女人。
可是,依玛丽既往的认识,她好似没这么……她好似应该更理性更谨慎的呀。
直到此事告一段落,玛丽才终于大彻大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