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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潭谷东白雾弥漫。

谷中四季如春,就只有这片幽潭所在的区域无比寒冷,仿佛冬季停留在了这里。

这里平日人迹罕至周围弥漫的白雾奇异,可以将神识都隔档在外让人见不到里面的景色。

忽然白雾边缘的空气波动了一下夜迟衣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他答应女儿救应追,现在已经把人放进了药池里,药池里的药材配比自有他的弟子去做等应追在里面浸泡了足够的时间,他再回去。

这中间的时间,他便拿着一方木匣来到了幽潭之外。

木匣中装的是他此次去十万大山从山外小镇的七宝楼中拍来的灵宝只是木匣合着,上面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让人猜不到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宝物。

夜迟衣薄唇微启:“开。”

面前的雾气随着这一声“开”而朝着两边散去,露出了一条路。

手执木匣的人抬步朝着里面走去,在他身后这些雾气又重新聚合,掩去了他的影子。

白雾之中,有泉水涌动的声音地上草木生长夜迟衣的袍角在上面拂过这些凝霜的草木回春一瞬又再次冻住。

地上的冰霜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路伴着他来到了寒潭前。

而此时雾气也终于散去彻底露出了一方平静幽潭,一身玄裳的美男子停住了脚步,银制的叶子在他的发上闪着微寒的光芒。

他在这片素白的世界中,是唯一不同的颜色。

寒潭周边没有草木生长,寒潭之中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就只有在正中生长的一丛莲花。

从欲开未开的花朵到那几片浮在水面上的莲叶,都呈现出冰晶般的蓝色,在奇花异草甚繁的云天宗也显得特殊。

站在潭边的人看了这含苞待放的莲花片刻,然后打开了手中的木匣,里面所盛之物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蓬白沙,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夜迟衣以手凌空一摄,里面的白沙就从木匣中飞了出来,拉长成一道弧线飞向了寒潭正中的莲花。

白沙纷落,落在水面、莲花与叶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落在水中的沙子迅速地沉下去,落在花叶上的则迅速消融在花叶中。

匣中白沙转瞬就见了底,夜迟衣放下了手,令一手拿着空了的木匣站在潭边,静静地等待池中变化。

可是半晌过去,莲花吸收了这蓬白沙之后却没有丝毫要变的样子,甚至连枝干倾斜的角度都没有改变。

夜迟衣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它始终没有变的意思,似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熄了今日见到潭中之物的心,重新合上手上的匣子,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那株莲花依旧静静地挺立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也没有变化。

“嫣然!”

顶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跨过了门槛,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到了任嫣然怀里,两手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腰,“你终于来找我玩了!”

在素淡为本色的云天宗,这样的热情可不多见。

任嫣然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我来了。”

等到这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松开手之后,她才仔细地打量了她的小脸片刻,然后小心地道,“那个,我失忆了,你是谁?”

小姑娘听到她的话,像是深受打击地后退了一步:“你不记得我了?”

任嫣然看着她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忙找补了一句:“不光是你,我连我义父都不记得了。”

这一句果然有用,听她连夜迟衣都不记得了,花苞头小姑娘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任嫣然见她撅了撅嘴,伸手拉过了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坐下之后才开口道:“我叫将离,你从前都叫我小离。”

将离?任嫣然露出一点微妙的神色,想道,那不就是芍药吗?

这个念头才刚转过,小离就说道:“我是芍药化形的花精,是你在云天宗最好的朋友。”

“”

任嫣然想起被留在凌霄峰的圆机输了,小鸟仙官彻底输了,云天宗的小花都化形了,他还是只鸟。

她听着小离说起旧事,原来嫣然妹妹在五岁前,因为父亲经常要出任务,所以基本就是待在云天宗,由义父照顾。

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被夜迟衣抱着到处走,可是等到她能跑能跳学会说话以后,她就不大愿意跟总是跟着义父了。

她想要有跟自己同龄的玩伴。

但是幽潭谷里跟她年龄相近的弟子没有,比她稍大一些的也跟她玩不到一块儿,所以在女儿的哭闹之下,夜迟衣就为她点化了这株芍药。

芍药化成人形,正好是跟任嫣然同岁的小女娃,在她在云天宗的生活里,担任了她的玩伴这一角色。

两个小姑娘玩得很好,在任嫣然要离开云天宗的时候,小离十分不舍,恨不得跟她一块走。

可是她的芍药真身就只能在云天谷中汲取灵气修行,并不能跟着她回到玄天剑派去。

任嫣然见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泫然欲泣起来,对着自己说道:“嫣然走的时候明明说,过几天就会来见我的,等你筑基之后就会来带我一起出去天下行走的,可是我等了你三秋又三秋,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渣女!任嫣然看着她可爱的脸,几乎都想要陪她一起控诉嫣然妹妹了。

但是想起嫣然妹妹这些年的经历,她又清醒过来,抓住了小姑娘的手,神色认真地对她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是回去之后好久都没有筑基,过了三秋又三秋,终于才在数日前突破了。”

“啊?”小离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天资纵横的小姑娘身上,闻言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道,“你的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看着任嫣然,见她的气色也不好,越发觉得是这样了。

“说来话长。”把具体的事情告诉小离也没用,只会让小姑娘担心,任嫣然避重就轻,拿这四个字结束了话题,转而说道,“你现在见着我了,这不就好了?”

小离一派天真,一听到这话马上就原谅了她,再一想到任嫣然现在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立刻拉着她要往外走:“走,嫣然。”

任嫣然被她从桌旁拉了起来,跟着她往外走,嘴里问道:“去哪儿?”

小离拉着她跨过了门槛,自然地道:“嫣然不是失忆了吗?我来带你去谷中走一遍,让你想起来。”

任嫣然:我怕是真的想不起来。

不过一想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现在正好有向导带她到处走走,就跟着小离走了。

小离生在云天宗,对谷中各处都十分熟悉,而她作为草木化形,同谷中其他草木化形的精灵不同。

其他草木化型的精灵都是一旦能够落地就忍不住到处跑,不长到一定的年纪根本静不下心来修行,就像任嫣然昨日在夜迟衣那里见到的那些草木精灵,一点动静都能够把它们好奇的目光给吸引过来。

可是小离是为她而生的,在谷中等她三年又三年也不见她回来,直接就自闭了,不化形是一回事,从三四年前开始更是直接连花都不开了,所以样子才会停留在十三四岁。

今天任嫣然跟着夜迟衣回来,是她感应到任嫣然的气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谷中重开。

任嫣然被她拉着在谷中奔跑,听她指着各处向自己介绍道:

“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烤过兔子。

“这里这里,本来有只秋千的!

“这里我们下去摸过鱼。

“还有这里,你说这里最适合放风筝了。”

小离带她去的都是她们小时候作伴一起玩过的地方,可惜这样的故地重游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在小离想要带她往下一处去的时候,任嫣然拉住了她。

两人停在一片花海里,小离回头看她:“嫣然怎么了?”

任嫣然握着少女的手腕,说道:“义父说这里有可以记录影像的影壁,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她要是不提,小离都忘了影壁这回事了。

小姑娘才刚对她说“我带你去”,就看到字啊任嫣然身后悄无声息地现出了一个人影,朱红色的衣袍垂落到地面,属于少年人的手拿着一把骨扇,抵上了任嫣然的脖子。

任嫣然:“”

如果是战斗经验更丰富的人,也许能够察觉他的到来,可是现在在这里的任嫣然跟小离,她们一个是刚出山门,另一个干脆连云天宗都没出过,才被他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

任嫣然见到小离眼中的神色变成了忌惮和恐惧,从她琥珀色的瞳仁里见到自己被人挟持的样子。

那把骨扇就抵在自己的咽喉下,她毫不怀疑这扇子能轻易地割开自己的喉咙。

来人像是满意她们没有尖叫,将手中的扇子往上抵了抵,边缘陷进任嫣然的脖子里,阴冷地道:“你们云天宗能做主的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午后的云天宗安宁平和,从外面来向他们求医的人都要待在最外围的山谷之中,等待云天宗的测试。

如果是与他们云天宗没有医缘,不能使清灵壁上的灵花盛开,就会被拒绝在山门之外。

因为鲜少有人能够绕过云天宗的屏障进入到谷中来,所以夜迟衣才只是在任嫣然身边放了一个小离陪她。

小离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任嫣然给她一个让她镇定的眼神,然后才开口对身后这个劫持自己的人说道:“阁下来求医,应当遵守云天宗的规则才是,这样贸然闯入,恐怕欲速则不达。”

那把扇子又抵得更近了,令她不得不把头往后仰。

来人阴冷地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他能绕过云天宗的阵法和守卫,就有足够的能耐来无视规则,自然不会听这样的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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