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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危娄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

乌云蔽月,天边时不时滚起几道雷声,看起来要下雨了。被放置在桌子上的虎蛟听见动静,鞭尾抬起来往门口“瞅”了一眼,又耷拉下来,鞭身扭了扭换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并没有搭理殷危娄。

殷危娄把白予卿方才给他的书放在桌子上,虎蛟显然很不满意有东西跟他共用一张桌子,鞭尾横扫过桌面,把书掀到了桌底下,殷危娄瞥了虎蛟一眼,声音冷漠而疏离:“书,师尊给的。”

桌子上的虎蛟明显一震,把掉在地上的书卷了上来,还抖了几下抖掉灰尘,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然后乖乖盘在书的旁边。

殷危娄尽量放轻声音,转着轮椅推开房门,又看了虎蛟一眼,虎蛟盘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鞭尾,见虎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殷危娄推门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有一个低矮的橱子,殷危娄弯腰打开橱门,靠外边一点放着碗筷,更往里面一些则放着杂七杂八的罐子,看上去和普通的疗伤药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把任意两种药兑在一起,都是能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他怀疑师尊发现了什么,所以把虎蛟放在这里,虎蛟有神识,他这些天做什么都尽量避开虎蛟。连制药也尽量挑虎蛟休息的时候,但是这些天观察下来,他却感觉虎蛟不太像监视一个人的样子,他躲得远远的,虎蛟非但不理他,甚至每天就是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盘起来睡觉。

今日师尊突然让他搬走,难不成是怕虎蛟监视不到位,所以想要亲自监视他?

殷危娄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至今为止和师尊的几次交集中,他自认为找不出纰漏,装乖装巧,演好懂事的徒弟,他给师尊下的毒药无论是用量还是药性,都无从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师尊让他搬去隔壁住,但是仅仅说让他过去住而已,其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题。照师尊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发觉被人下了药,必定不会也没必要忍气吞声,反而会当场杀之而后快。

所以现在看来,师尊没发现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再说,搬到师尊隔壁反而多了些下毒的机会,师尊若是没有发现,就渐渐巩固药性等待发作,若是发现了,干脆一剂猛药直接让他毙命好了。

只是搬到师尊的隔壁,日后制药多有不便。他的住所后面是一大片竹林,处于仙家之地自然长出许多奇珍异草。寒清峰只有一个学术不精的药修,便忽视了竹林的妙用。

他从药罐中挑出几个小瓶子放进包裹整理好,用衣服把小瓶子包起来,这样拎起包裹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殷危娄想了想,抓起了那个绿油油的青蛙模样的茶杯,也装进了包裹里。

收拾好这些,他架起煎药的瓦罐,找出所需的药材,擦几下生火石擦出火星点燃木柴开始煎药。

昏暗的屋子中,跳动的火苗让殷危娄有些恍惚。

一滴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殷危娄抬头一看,屋顶有条裂缝,转动轮椅挪了位置,好歹煎药的罐子没有被雨淋到。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透过屋顶的缝隙,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殷危娄息了煎药的火,滤过药渣,晾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将苦涩的药饮尽。

刚一喝完,浑身上下即刻变得烧灼起来,如有烈火在炙烤,又像有尖刺游动在血液中,殷危娄忍着浑身的疼痛,扶着轮椅缓缓站起来,双腿不住打颤,只能扶着轮椅才能勉强站定。

渐渐地,手离开了支撑,一步一步像是走在锋利的刀刃上,缓慢又艰难,不过是从房间的一边走向另一边的过程,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殷危娄再也支撑不住倒向一边,头扑通一声撞在了墙上,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摔倒在地,撞的他一时间有些发蒙。

十五步,现在的极限是十五步。

殷危娄倒在地上缓了许久,浑身上下的灼痛感稍稍退去一些了,才有力气慢慢爬回床上。

他上辈子当了大半辈子的残疾,困在四四方方的天地间,至少这辈子总要想办法治好这双腿。

现在通过药物支撑着已经可以迈出几步了,原本没有一丝知觉的腿现在也有了轻微的感觉。

药用久了会有抗药性,他不知道通过现在已有的药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后面竹林虽有许多药材,于他而言,品种依然有所匮乏。

殷危娄躺倒在床上,一直到天边微亮,身上的灼热感才完全消退,一夜未眠,又被疼痛折磨了一晚上,殷危娄的脸色苍白不少,看上去疲乏而又无力。

正是这样才好在师尊面前演戏。

屋外的雨还在下,比半夜时的雨似乎还要大了一些,殷危娄拎起收拾好的包裹,顶着淅淅沥沥的雨,轮椅轧过被雨水冲刷地有些泥泞的小路,趁着天刚刚亮,一点一点“走”去白予卿的房间。

*

白予卿讨厌雨天,非常讨厌。

不仅是因为下雨天学生无法锻炼身体出去跑操,更是因为雨天阴翳又潮湿,浑身上下又黏糊糊湿哒哒的,况且他现在身处海拔高一些的地方,风是冷飕飕的,钻进衣服领子里能激的人一哆嗦。

白予卿施了好几遍清身咒,才稍稍减去雨天黏腻的感觉,本来都要睡着了,隐约间白予卿还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半夜间突然心悸,心口处一阵阵绞痛,疼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以前跟小徒弟接触的时候才会心口疼,怎么现在不接触也疼?

他琢磨到天亮,也只琢磨出一个“原主可能有心脏病”,但是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多活一次,白予卿觉得总不好意再诟病原主的身体,能忍就忍过去了。除了一开始疼的厉害,后来稍微轻了一点,直到天微亮的时候,疼痛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白予卿一夜未眠累的起不来,瘫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那种明知道自己有什么要紧事,却就是想不起要紧事是什么的感觉又来了。

白予卿迷瞪着眼,抱着被子,腿搭在被子上,屋外的雨声好像又大了些,搅的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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