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队羌骑奔腾而来,铁蹄杂沓,大地都在颤动。进通觉得心就像一面鼓,被重锤敲击,说不出的难受,他紧紧握着他的小鞘弓,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他驻马在战场之外,依然心惊肉跳,战场之中又是何等惊心动魄。抬头看去,只见养父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漫天的黄沙之中,那抹黑色的身影忽隐忽现。
王恪用纵马飞驰,羌骑始终无法四面围住,眼看着那勇猛黑鸦已经冲出重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沙陀猛将竟然一拨马头,迎着逼来的大队人马猛扑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忽听一声长啸,从羌营压过来的羌骑一齐勒马。纷乱的马嘶声中,庞大的骑阵停止前进,如同怒涛撞上了一堵虚空的墙。连外围追击的羌骑也纷纷勒战马,向骑阵方向张望。
迎面冲来的王恪用猛勒马缰,雄壮的银川监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起来,后蹄铁在松软的泥土上乱踏,激的尘土飞扬。
马蹄落下,整个战场顿时沉寂下来,连漫天黄沙都渐渐落下。
羌阵之中缓缓走出一骑,马上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羌,一头灰白的髡发,短袍之外,套着一件满是污垢的羊皮半袖,手上没拿武器。
老羌面无表情的在王恪用马前20步勒住坐骑,王恪用独眼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老羌马上拱手道:“在下浑末军主粱弥机,请问阁下是何人?”竟是一口纯正华语,无半分吐蕃腔。
恪用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能说人话的家伙,我倒是多虑了。”他高举角弓,喊了一声:“沙陀军!立在我身后!”
几个黑衣沙陀纵马来到王恪用身后,虽然在万军之中,气势却不减半分。
粱弥机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之威,若老夫所料不错,是沙陀王家的三郎君吧。”
恪用冷冷说道:“不错,我就是沙陀王三。”
粱弥机说道:“老夫初到宝地,想来并无得罪之处,今日三郎君弯弓跨马而来,是要不利于浑末军么?”
战马盘旋,恪用浑厚的声音如同虎啸,回荡在万马军中:“我若想不利于你们,此时地下已经是一地死尸,而且你们在新城的族类,也已经身首异处。”
粱弥机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既然三郎轻车简从,想来不是为了围剿我们,我们下马说话如何?”这粱弥机不仅能说华语,谈吐居然很文雅。
恪用不动声色的说道:“又有何妨,我王三敢单骑前来,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样。”
粱弥机沉声说道:“老夫手无寸铁,想来逃不脱三郎君神箭,不必担心。”说着首先扳鞍下马,向前踏上两步。
王三郎也翻身下马,和粱弥机相向盘膝而坐,相隔10步,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对面的老羌。进通死死攥着养父的马缰,他知道,一旦无法谈妥,养父要用最快的速度上马,他手中的马缰,就是养父的性命。
两人坐定,粱弥机说道:“请问三郎君,我们两部无冤无仇,为何擒杀我部到新城通商的良民?”
王三郎嗤笑一声,说道:“良民?交易?那些货物是你们自己的么?你们是抢掠人货的贼!那些货物,是我们的朋友鞑靼部一季的春粮,你们劫了人家货物,就等于饿死很多鞑靼人,还谈什么无冤无仇。
更何况,你们杀了鞑靼部10余人,人家难道就忍气吞声,任你们杀掠么?你们在挑起战争,你不懂得么,我身为朝廷武官,难道应该坐视不顾么?”
粱弥机沉默良久,终于说道:“部民愚昧无知,肆行劫掠,如今货物和骆驼你们都抢回去了,人,你们也杀了抵命,还请三郎君放回幸存的部众,以安我部之心。”
恪用哈哈大笑道:“放人?你说的何等轻巧!你们自称浑末,反出吐蕃,朝廷把你们安置在胜、麟诸州,何负于你们?
你们竟敢擅离信地,东渡黄河进入长城内,你这是反叛,明白么?若按大石律,你们都是罪犯,大同军随时会调动兵马,剿灭你们,你还让我放人,真是可笑!”
粱弥机叹道:“我们来到管涔山中,也是被逼无奈。不瞒三郎君说,因为遭到梁汉黄反叛,我们在胜州立足不住,不得已渡过黄河,进入偏关塞。
天幸党项大虫氏怜悯,放我们进入管涔山中。阴山府都督赫连铎公,也已经行文大同军,为敝部请地安置。如此,敝部如何不算是良民呐?”
恪用沉吟半晌,说道:“赫连铎?如今大同军防御使还没有到任,他如何行文大同,为你们请地呐,你们莫不是被那老山羊哄骗了吧。”
粱弥机终于露出惊异的表情,失声叫道:“什么。。。还未到任?有没有可能直接行文太原?”
恪用淡淡道:“没有大同防御使的签署,文书到了河东节帅府也是无用,赫连铎老于官场,如何会不知这些,他这么跟你说,怕是没安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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