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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谷松柏苍翠阳光漏在棋盘上,也变得清远幽微。

风吹林间,松涛阵阵,如潮水起落。

松涛声、泉石声、清脆落子声此起彼伏。

半山腰凸出的观棋平台虽然开阔但宋潜机与纪辰来得晚,只能挤在边角位置。

周围人听宋潜机说“下过一次”“会一点”等等词句不由斜眼而视面露鄙夷之色

两个外行,去哪里凉快不好偏来凑什么热闹。

纪辰伸长脖子向下眺望自来熟地与旁边人搭讪:

“道友,为何此时谷中只有一局棋?还请解惑。”

盘中厮杀正到紧要关头,那人本来不想搭理但见他衣着华贵却态度礼貌器宇轩昂却神色真诚不由耐心答道:

“棋试与武试同时开始棋试前十已定,今早起每局依次进行方便被淘汰的参赛者观战。能打进棋试前十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棋道天才。他们之间对局每盘都很有参考价值,错过可惜。”

纪辰兴奋道:“按这个进度莫非今夜就能决出棋试魁首?”

“当然!此时谷中下棋的,正是魁首候选之一,紫云观姚安!”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赐教。”

纪辰转向宋潜机:“宋兄,咱俩运气真不错,正好赶上姚安这局,他可很有名!”

“哦。”宋潜机应了一声,定睛看过片刻,忽问:“他持黑还是持白?”

旁边人无语:“当然是紫衣持黑那位。你连紫云观姚师兄都不认得,还来看棋试?”

宋潜机笑道:“重在参与。”

“对,我俩就是路过。”纪辰嘿嘿赔笑,好奇道,“不知姚安师兄对面,又是哪位高人?”

谷中两人对弈于巨石之上。

一人持黑,身着山梗紫的道袍,端庄盘膝,落子的手很稳,颇有少年老成之相。

另一人持白,穿着粗布麻衣,正抓耳挠腮。他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好像找不到舒服姿势,浑身难受。

他们周身三丈远外,有执事持笔记录棋局变化,有医师坐在担架边。

还有执法堂弟子带刀护卫,以应对突发情况。

“那人出身小门派,本来门派快绝户了,为登闻雅会的奖品才报名,谁知他异军突起,一路杀进前十。不知多少世家名门的弟子,都被他斩于马下。”旁观者赞叹道。

纪辰敬佩道:“果然高人,请教姓名!”

另一人抢答:“他叫李二狗,师门没落,没有道号。但为了表示对他棋道造诣的尊敬,我们称他李次犬师兄。”

“次犬?”纪辰茫然眨眼,喃喃道:“那不还是二狗吗?”

宋潜机忍俊不禁“这位次犬道友就快赢了。”

纪辰惊道:“可他看上去很着急、很慌张啊!”

“喂,外行安静点,别误人子弟。”有人瞪了眼宋潜机,不满道,“此时中盘绞杀,明显是姚安师兄占优势!”

宋潜机只是笑笑,无意争辩。

另一人道:“不错,棋经十三篇有云,边不如角,角不如腹,姚安师兄在腹地形势更强,他棋风老练沉稳,一路稳扎稳打。李次犬师兄一直依靠奇招,屡屡险胜,这次遇到强敌,大概只能走到这里你看,他请求长考了!”

观棋台上一阵哗然。

只见李二狗举手,示意场边执事开始计时,自己跳下巨石,跑去泉边,掬水洗了把脸,又一扬脖子,咕嘟嘟喝下两捧。

别人长考是穷极心力,闭目演算,这人长考竟然去洗脸、喝水。

姚安脸色变得极难看,仿佛被李二狗泼了一盆冰冷泉水。

紫云观弟子感同身受,他们都不喜欢李二狗:

“姚师兄真可怜,竟与这种乡野无礼之辈同盘对弈,登闻雅会,雅字何存?”

“莫慌,待姚师兄取胜,咱们都不必再看见他了。”

纪辰只盯着棋盘:“好厉害。”

宋潜机说:“你若喜欢,不妨学学。”

“我下过两次,都被骂蠢笨。”纪辰苦笑:“我连符箓都学不懂,怎么能学这么难的东西。”

“这话是谁说的?”宋潜机心中微动。

纪辰毫不避讳,大咧咧笑道:“我自幼经脉孱弱,使不得刀剑。族中长辈告诫我,我唯一可能的出路在画符,若画符不行,别的更不行啦!”

宋潜机不再开口,只传音道:“你若是李二狗,长考后走哪一步?”

纪辰一怔,不知他为何传音:“我哪敢走?我站这儿就行啦。”

“试试何妨。”宋潜机笑道。

纪辰思考后,勉强传音回答:“平位三九路?”

宋潜机说:“你下平三九,姚安入二八,再一步就能食你三子。”

纪辰面色微窘,盯着棋盘掐算片刻,恍然点头:“宋兄说得是!那我下去位三六路?”

宋潜机仍摇头:“再想想。”

纪辰连报十种走法,若是实战,他已悔棋十次。

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只无头苍蝇,抱着白子在棋盘上横冲直撞,左突右冲,可周遭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好不容易窥见一丝天光,宋潜机轻飘飘一个黑子,就在他的生路前竖起一道高墙。

纪辰额上已冒冷汗。

宋潜机:“你莫以为李二狗是必败之局,只想逃出生天。他若下上位四二路如何?”

纪辰眉头紧皱,飞速计算。

恰逢此时,场边执事敲石,示意长考时间到。

李二狗跳上巨石,两指捻起白子,竟不看棋盘,决然落下

上四二。

纪辰猛拍栏杆,忽然大喝一声:“好!”

这一声忘了传音,引得周围人怒目而视,责怪他大呼小叫。

纪辰不为所动,双眸发亮。

宋潜机道:“你现在理解李二狗的棋路了?他的打法看似破绽百出,却是诱敌之计。再下一步,就有他转机。”

“宋兄真神人!”纪辰一把攥紧他手臂,惊觉失礼连忙放手,传音道,“李二狗果然能赢!”

“不。”宋潜机微笑,“现在我们假设你是姚安。”

随棋局变化,观棋台上氛围渐渐沉重,不时响起吸气声。

李二狗仿佛换了一个人,白子步步紧逼,招招见血。

一盏茶后,姚安吐血昏迷,被医师扶起喂药。李二狗跳下巨石,扬长而去。

紫云观众人惊呼,慌忙冲下观棋台:“姚安师兄!”

纪辰神色恍惚。

现实的棋盘上,李二狗下赢姚安。

两人心里的棋局,他在宋潜机指导下,用姚安的黑子下赢李二狗。

那宋潜机岂不是稳赢他俩?

纪辰张着嘴,激动且震惊:“宋兄有此绝技,为何不报棋试?”

“小道而已。有时懒得算。”

“宋兄为何教我?!”

宋潜机说:“正好无事。”

大过年打孩子,不,大太阳底下教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纪辰无语凝噎。

宋潜机远望天色:“我先去看琴试,你不妨留在此地。趁手感不错,再多下两局。”

落日熔金,群山披霞。这局未免太漫长、太拖沓。

“有缘再见。”宋潜机转身。

纪辰下意识伸手拉他:“等等!”

一片衣袖从指缝间滑过。

紫云观弟子们成群结队,正冲下石阶,宋潜机的背影随之没入人海,不见踪迹。

纪辰呆怔原地,越想越崩溃。

本来以为交到了物以类聚的好友,跟自己半斤八两。

宋潜机说一句“人生重在参与”,他回一句“越努力越不行”。

两个废物互不嫌弃,是很难得的体验。

而自己比宋潜机有钱,还能帮助他

石上棋盘清空,下一局的对弈者准备上场。

忽然烟尘起,三十余人闯入谷中,来势汹汹。

观棋台上众人不知何意,议论纷纷。

纪辰也算见多识广,定睛一看:

华微宗十位执事、书画试十位考官、还有些人他不认得,应该是来自青崖书院的强者,因为院长走在最后。

纪辰心中大惊,恨不得拔腿就跑。

难道我胡写乱画的卷子,真被书圣看到了?

他老人家发怒,让你们亲自来抓我?

只听有人喊道:“白凤郡纪家纪辰可在?”

纪辰面露绝望。

宋兄,你走得太早了,为何让我独自承受?

华微宗执事们率先冲上观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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