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末年,路家出过一位解元,而路潇家所在的老街,也因此被叫做解元巷,后来时局动荡,路家逐渐人丁稀薄,留下的这支承蒙祖上荫庇,学历都是博士打底,可惜这条延绵百年的文脉,好像要断到路潇身上了。
但路潇觉得这事儿不该怪她,要怪就怪她爸妈识人不清。
她年方两岁时,父母决定把祖屋东厢房租出去,换点奶粉钱,一位租客主动找上门来,此人见识广博,举止潇洒,用她父母的原话说叫“仙风道骨”,一看便知是个正派人物。彼时两人正值事业起步期,忙得没日没夜,便常常将女儿托给租客照料,路潇的人生观就这么被带跑偏了。
别的小孩看《猫和老鼠》,租客带她看“人类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灵异生物图解”……
别的小孩学琴棋书画,租客教她画“你不用知道是啥看着酷炫就完了”的奇怪符箓……
别的小孩看电视练习降龙十八掌,租客传授她“乞讨界超实用的传统杂技表演”……
别的小孩缠着爸妈要玩具,租客送她“虽然这东西看着像个破钉子但它实际上是麒麟的牙哎哎你不要也别扔了呀”的破钉子……
别的小孩披着床单装白娘子,租客领她去红山最高峰蹦极但并没有拴绳子……
起初路潇年幼,常常被租客糊弄得团团转,后来她拿得起刀了,两人的关系就直接步入到鸡飞狗跳阶段,家里跟住进了一只拆迁队一样。
路潇上初中时,因母亲工作的缘故,举家搬去了橙城。那年租客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又从不和亲友往来,一直就这么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所以三年后,路潇主动回到蓝城读高中,然后还考入了蓝城大学。
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大人陪伴,路潇在家里总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反之来到学校后,她便感觉精神放松、昏昏欲睡,教室里冷硬的木头桌椅比自己的床还要舒服,这还怎么学习?怎么进步?怎么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
此时此刻,她躺在教室后方,听着林川和米染轻声絮语,眼皮便不自觉打起架,忍不住睡了过去。
明明已经睡着,但意识居然是清醒的。
她不知何时坐在了一张老式木床上,有个女人正背对着她梳妆,室内光线阴暗,飘散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分明就是那面镜子中的景象。
路潇意识到自己和镜子呆得太久,沾染了怨气,怨灵想要借助怨气“魇”住她。这种程度的梦魇怎么可能降住她?路潇轻松站起身,安逸地走走看看,都没有急着脱困。
这间闺房高不足两米,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棚顶也非传统的横梁结构,而是实打实的石材,右边珠帘后,门扉同样是一面厚重的石板,只不过精细雕刻出了微敞的图案,细看左侧窗格,也是石板上刷了一层木漆而已。菱花窗外,远远可见另一扇画有乘龙升仙图的厚重石门,门前四口大缸中盛着灯油,烛火长明,隐隐照亮此方。
原来闺房在墓下……路潇看向梳妆台前的女人,猜想她怨气这么重,大概是被迫生殉了。
当路潇准备一览怨灵真容时,房间角落忽然闪动起青金色的光。几根缠着铜链的青铜巨柱破土而出,锁链交织成网,不断抽拉,而后石墙、菱花窗、梳妆台、女鬼……一切可见之物都被具数绞碎,视野内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铜柱与锁链!
铜柱起起落落,越来越快递变幻着图案,每次图案定型,铜柱上的裂纹就更深一分。
初见洋楼时的紧张感再次袭来,这感觉不对!
路潇高跃而起,踏向哗哗抽拉的铜链,大腿粗的铜链应声而断!她抓住铜链断口,如扬鞭般甩开,在地上凿出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辗转腾挪间,一枚符文渐渐在她手下成型。
她最后一次扬起铜链时,快成闪电的铜链也缠住了她,挤碎骨骼的痛楚中,刚刚画好的符文迸发出赤红的光!
路潇乍然恢复神志,却没有收住力气,挥舞手臂砸碎了旁边的书桌。
林川做作地拍着胸口:“你干嘛啊?”
路潇警觉地四下环顾:“这房子不对劲儿!梦里有东西想弄死我!”
林川摩挲下巴做沉思状:“你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是你太菜了?”
前方墙角,一点不易察觉的青金色正缓缓蔓延。
路潇攥住腕上的珠串,用眼神示意那不祥的变化:“我菜我让位,你强你先上。”
林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收起镜子跑到门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伸手拉开门,眼神随即微变。
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个房间,并且这间新房间深处,也出现了青金色的光泽。林川反复拉开门,始终找不到正确的路,那些新房间里的青金色越铺越广,逐渐和教室里的青金色汇合,狰狞的铜柱与锁链重现,再次撕碎了墙壁与门扉,他们身处之地顿时化作一片青铜丛林!
他们离不开这栋凶宅,因为有一个房间正在疯狂地扑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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