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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身为东宫太子的卫慈与她的老师长孙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作为长孙胤女儿的宋桥,其实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那时宋桥住的宅子叫“摇星府”,就在博陵最金贵的康乐坊内是长孙氏的祖上安国公留下的宅子。

据说她们长孙氏祖上长孙燃乃是一位千古奇逢的怪才不仅制作出了无数旷世神机更是拥有一辆驰骋天地的青辕豪舆里面住着她和她的三十多位妻子。

长孙燃不仅研发了能够飞天的“向月升”还折腾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女女生子”秘术。

野史中,当年高祖和她的皇后便是用长孙燃的秘术生下了女儿文帝,开启了随后的盛世。

女女生子的秘术迄今为止依旧是个流传在皇室贵族中的秘密,一般百姓无从窥得一二。即便窥得,这秘术所要花费的钱银和精力只怕会教人惊掉下巴。

如今长孙一族在大苍枝繁叶茂单论人数而言,比卫氏还要多上许多自然是长孙燃和诸多妻子努力的结果。

长孙胤便是长孙燃和她极宠爱的妻子阿诤的孙女,自小在她俩身边长大随后从洞春去了博陵,考取功名贵极人臣。

宋桥是长孙胤的小女儿,在摇星府出生十七八岁的时候还没出嫁依旧跟在母亲身边时总是能瞧见卫慈来府上做客。

卫慈那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她来摇星府一趟整个摇星府上下就得震荡一次。

府中从上到下都得围着她转,生怕未来的天子吃不好或者磕着了,那他们宋家都得倒大霉。

印象中卫慈来府里基本上没什么事,就跟在长孙胤身侧。

长孙胤吃什么她也要吃什么,长孙胤喝什么她也要来一口,成天“先生先生”地喊着,宋桥觉得卫慈比较像她阿娘的女儿。

阿耶因为常年在西北巡查,在家的时间很有限,不过以卫慈的性格和地位来讲,就算阿耶在府中,她也未必会顾及半分。

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没少猜测卫慈和阿娘的关系,都在打赌卫慈是不是喜欢阿娘,那春心荡漾全都写在脸上了。

这话被阿娘听见过,劈头盖脸教训了她们一顿。

阿娘不是那种会大喊大叫的人,可板起脸来训人也是非常可怕。

从那之后她们就不敢再多言,更不敢开太子的玩笑。

再过了一段时日,有一回只有宋桥和阿娘在家,深冬第一场雪降落博陵之时,宋桥和小随从大半夜兴冲冲地出去赏雪。结果雪没赏到,却在花园里瞧到了让她这辈子都没法忘记,惊心动魄的一幕。

阿娘和卫慈站在花园黑暗深处,卫慈拽着阿娘的衣襟,急切地说着什么。

躲在远处的宋桥极力想听清,却什么也没听到,只隐约听见了卫慈的哭腔。

无论卫慈如何拉拽阿娘,阿娘都神情冷峻,无动于衷。

最后卫慈累了,阿娘让她回去。

送卫慈出门之后,阿娘回了屋,熄灯睡觉。

宋桥知道卫慈没有走,因为她躲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看见两名侍女提着灯笼站在卫慈身后,卫慈不走她们也不敢动弹。

卫慈披着一件狐狸毛裘衣,身上落满了雪,年轻的脸庞冻得发白,倔强与痛苦的神情被灯笼映得更加鲜明。

宋桥很难忘记那晚脸上带着泪痕,在摇星府门外矗立了一夜的卫慈。

她知道阿娘大概也察觉到了,可是阿娘至始至终没有再出来,任凭卫慈就这样被风吹着,被雪冻着。

那夜之后,卫慈再也没有来过摇星府,之后很快的,她们举家干脆利落地搬离了博陵,来到昂州菿县,此后没有回过博陵。

后来宋桥嫁到了夙县童家,在这儿成亲生子落地生根,早就将阿娘和卫慈的事儿忘记了。

如今几十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女儿再提及时,宋桥的思绪似乎又被拉回到那一夜。

已经从太子变成了长公主的卫慈,还对阿娘念念不忘吗?

宋桥将此事跟童少悬说了,童少悬心上也被揪着难受,隐隐约约地发痛。

可是,她并不觉得卫慈对外祖母是念念不忘。

卫慈在博陵府如今是什么样的名声,在做什么事,童少悬是亲眼瞧见过的。

乌泱泱的美人们围绕着她,侍奉着她,那个唐见微更是跟在她身边,亲手剥蚝倒酒,寸步不离。

所谓的天子指婚,只怕背后操控的不是天子,而是卫慈本人。

卫慈将自己的宠侍赐到童家,想必是还记恨当初外祖母对她的狠心决意,想要羞辱她们童家,家翻宅乱罢了。

想通了这点,童少悬闷闷不乐,觉得自己万分珍视的姻缘被人拿来当做报复的筹码。

往后如何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生?

她无法想象。

她站在花园中,阳光晒在她身上,却教她遍体生寒。

此生,还有可能和仙女姐姐见面吗?

童少悬其实没有完全误解卫慈。

卫慈的确是想童少悬过点儿鸡飞狗跳的日子,谁让她长得和长孙胤一模一样。

看见童少悬的那一刻,卫慈就浑身不自在。

这个小兔崽子的娘她见过,好像和长孙胤也非常像。

一家子都是这张脸!

能让这张令她厌恶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是卫慈今生最爽快的事儿。

当然,“复仇”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罢了,将唐见微送出博陵,送到童少悬身边,她有更深的思量。

……

唐观秋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加上她本就时常头疼,心慌气短,出了博陵之后三日,她便呕吐不止,病倒了。

唐见微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往夙县去。

敕旨上特意提及,顾念唐见微的年纪,特许她可以缩减孝期,早日成婚。即便将三年孝期缩短为一年,她现在还在孝期内。就算到了夙县,最快也得明年正月才能成亲,不急,还是姐姐的身体要紧。

这一路上无论是投奔客栈,还是吃喝行路,全都是唐见微花的银子。

卫慈派来的那四位侍女看着小家碧玉,谁能想到一个个食量惊人,每一顿必须有酒有肉,三碗米饭打底,吃起饭来造出那大动静,每回隔壁桌都顾不上自己的饭菜,频频往她们这儿探脑袋。

到底是练家子的,胃口真好……

唐见微虽然手里攥着巨额欠款,可到底暂时无法兑现,手头紧巴巴的经不起这样吃。

多走一天的路,她就得多花一份钱。

当家之后才知当家难,唐见微每日都在盘算,如何将花费降到最低。

好不容易要到夙县了,唐见微整整花了二百两,其中一半都是被吃完的。

她正在孝期不能成亲,即便到了夙县也无法住进童家,不能和那童少悬见面,得在外面投客栈,直到成亲的那一日。

可是,距离明年正月还有半年时间,半年啊!要是住在外面,得花多少银子!

不行,到达夙县的当下,她立刻就要住进童家!

唐见微已经想好法子了,让侍女之一快马加鞭,现行赶去夙县告诉童家主母,劳烦主母收拾好屋子,童府最小的屋子便好,三日之后她便会登门。

侍女到了夙县,将唐见微的原话转告给童家。

宋桥一听,怒了:“不是在孝期吗?不是到明年正月才能成婚吗?还未成婚如何能住到家中来?住到家里来难免和阿念见面,还有规矩可言吗?这成何体统!我不答应!”

童长廷和童少悬,以及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一致赞同主母的话:“对!不答应!”

“决不能让她就这样住到家里来!”

“对!不能!”

童少悬看一家人勠力同心,不免安慰。

实在太好了,就算唐见微带着菜刀嫁过来,她也不怕。

耶娘和哥哥姐姐们都在保护她呢。

三天之后童少悬从书院回来,刚踏进屋门,便听见厅内有谈话声。

她听出了其中之一是她阿娘,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是谁?家里居然来客人了?

正好,她放学回来的路上看见刘傻子烧鸡正好刚开张,人不多,她就买了一只回来,有客人的话正好一块儿吃。

“阿娘!”童少悬快步进来,想和客人打招呼。

她看见前厅的胡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鸟图案的短襦,下着轻快透亮的长裙,帔帛搭在手臂上,乌亮浓密的秀发梳成明丽活泼又别有一番风雅的双垂髻。

童少悬瞧了一眼那女人的侧脸,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

那女子双手交叠在身前,缓缓转过脸来,一双乌黑的双眸含情凝睇,似乎还藏着湿润的眼泪。双唇因为方才情绪波动,显得更加通红。

若不是童少悬亲眼看她如何凶残悍勇,或许真的会被她这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欺骗。

这不是唐见微吗?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童少悬手里的烧鸡“啪叽”一声掉在脚边,惊恐万状地看着唐见微。

就在这时,童家养的看门犬阿黄冲了出来,叼了烧鸡就跑。

众人:“……”

童少悬心痛不已,这可是刘傻子烧鸡!

可跟烧鸡相比,唐见微的出现更是要命。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阿娘!”童少悬质问宋桥。

之前没发现,和阿娘这么一对视,童少悬才察觉阿娘的眼泪也有泪?!

阿娘的眼泪她没什么印象,从小只有她和哥哥姐姐被阿娘揍的时候,彼此眼里的眼泪让人记忆深刻。

宋桥哀叹了一声,对童少悬说:“阿念你先到屋子里去吧,你俩还没成亲,现在和见微相见不合适。”

什么相见都不合适好么!

童少悬听阿娘这话,软到不行……怎么回事?莫非要答应她住下?

说好的成何体统呢?

说好的绝不答应呢?

怎么转眼就亲热地喊起了“见微”?

童少悬惊恐地看向唐见微

你给我阿娘喝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用无头鸡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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