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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书房内尚余些许檀香。

一语毕,沈煊看着身旁的从始至终眉色不曾有丝毫变化的师傅,心中竟然有中终于来了的错觉。

果然下一刻便听顾笙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仿若随意道。“阿煊照实核查便是无需顾及于我。”

“师傅?”

“顾家早晚总是要有这一遭的,一棵大树倘若内里已然腐朽不堪无论怎么修整也是不济于事。”

末了只听得一声轻叹,沈煊微微征然离开时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第二日,朝堂之上越地一事既出,果不其然,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际关于顾家的数道弹劾便已经纷至沓来。

越府地之事更像是一个切口,揭开了顾家繁华背后累累白骨。而当今的动作更是微妙,所有折子具是留中不发不仅如此还暂罢了原大理寺卿顾策之职。将此事交于如今大理寺二把手谢瑾瑜协同刑部共同审理。

瞧着当今这一系列的动作,明眼人已经明白。无论其间有没有内情顾家这个曾经煊赫无比的先帝外家终归逃不过大厦将倾的命运。圣心如此更兼累累证据曾经交好的众朝臣只顾着撇清关系,便是顾家所效忠的明王殿下,如今也只是象征意义的上前求了几句。

显而易见于这位明王殿下来讲,如今的顾家已然与弃子无异。

散朝之后,众臣工鸟兽散去,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余年至耳顺的顾策依旧怔怔然跪坐在原地。掉落的官帽之下,一头白发极为醒目。

任谁能想的到,这位曾经煊煊赫赫,敢同首辅叫板,连当今都要唤上一句舅公的顾阁老,如今竟也如腐朽老人一般。

沈煊微微一顿,随后脚步不停的跨出殿外。

关于顾家的案件尚还在审理,承恩伯府便已然人心惶惶,犹如困兽一般四处奔波。这日,沈煊下衙之后,见到端坐在大厅的承恩伯老夫人协同几位顾府女眷外竟无丝毫意外。自当初大宝的婚事定下,这位老夫人已经许久未曾亲自“拜访”沈家了。

“顾老夫人!”

沈煊微微拱手,又冲着一旁顾茹轻轻点了点头,很快顾茹便带着岳氏轻声告退。

顾茹婆媳俩前脚刚走,下一刻,原世子夫人便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原地。

“沈侯爷,求您看在小叔的份儿上,救救顾家吧,相公他真是无辜的呀,我顾家几代富贵,怎么会做这等眼皮子浅之事。”

“侯爷求您明鉴!”世子夫人跪坐在地,厚厚的脂粉遮不住面上憔悴之色,以往的矜贵风度具都不见了踪影,可见这数天之内,眼前这位曾经的贵女又经过了多少绝望。

顾老夫人依旧端坐在旁,哪怕有求于人,这位老夫人依旧不曾弯了脊背。

沈煊微微摇了摇头。

“世子夫人求错了人吧,此事已归大理寺协同刑部审理,本官也无插手的权利。”

至于对方眼皮子浅不浅的问题,沈煊想到那位从容有礼的顾世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诸般证据就在眼前,顾世子或许不会,但旁人呢?剧他所知,承恩伯世子带去上任的亲信可是自家族人。

承恩伯当初几经贬谪,哪怕身为大理寺卿,前有根基极深更兼精明强干的景少卿,如今又有深受陛下看中,不畏权贵,断案极佳的瑾瑜兄。依着陛下对顾府的不喜,若非是碍着先帝的面子,怕是大理寺卿的位置早早便没了去,可想其地位如何。

一个空爵位,如何能真正弹压的住已经被先皇纵的心比天高的诸位族人,光是那些想踩一脚的政敌怕是已经使人疲于应对了。

若当初承恩伯有这个杀伐果断的魄力,而非是一压一拔尚想着扶住族人,甚至为了家中子弟参与夺位。

顾家尚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沈煊心中摇头,怕是顾伯爷本人都想不到,那些人究竟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想必时至今日,顾伯爷总该清醒一些了吧。

眼见不论几位顾家家眷如何可怜,沈煊依旧不为所动,顾老夫人双眼微微眯起,一张遍布皱纹的枯瘦面上竟也有些森然之意。

“看来老婆子我人微言轻,请不得你这位高权重的沈侯爷了!”

“老夫人说笑了,本侯也是无能为力。”

沈煊是真的做此想法,不说他有没有心思,圣心如此顾家已是无可转寰。可惜这话在座诸人没一个相信的。

“顾侯爷您深得陛下看中,只要您肯在上美言两句,总还有些许转机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夫君毕竟也是小叔嫡亲的侄儿,小叔难道真能眼睁睁看着侄儿去死吗?”

世子夫人言罢狠狠咬了咬牙。

“只要您肯出手一救,妾身愿意过继一子承继。”

这个可谓是世子夫人手中最大的底牌了,于时下之人来讲,最怕的莫不过死后凄凉,无人供奉罢了。

然而沈煊眉目间依旧未曾软化,师傅若真如时下之人一般在意身后之事,也不会多年不愿成家。

世子夫人微微发抖,而这时一旁的老夫人已经率先站起身来,眼看便要起身往外走去。

“是我这老婆子命贱,活该眼看着子孙后代不得善终,唯独剩下的儿子也是个十足狼心狗肺的,倒不如死了干净。”

虽然已经到了路都难走的了地步,然而这位顾老夫人依旧中气十足。

“今个儿我老婆子便要撞死在我那不孝儿子跟前儿,让这苍天白日,让这各方神明,让这世人都瞧上一瞧。”

“这位名满天下的“右军在世”“当世真卿”,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伴随着沉重的拐杖声咚咚作响,沈煊手中茶杯应声而碎。

背负着众人,顾老夫人下颚复又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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