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姣姣下意识反掐他手腕,用力一扭,厉声道:“你抓我手做甚!”
陆长旻吃痛地吸了口气,与她解释:“你双目失明,若是走路稳稳当当似个视力正常的人,只怕家人生疑。由我牵着,你步伐稳健却才合理。”
花姣姣寻思,他所言确有道理,她可凭借声音气息辨别物体方位,像常人一般避开障碍,凡人却无此能力,若是遭人怀疑反倒不妥。
花姣姣主动握住他的手,说道:“敲门吧。”
陆长旻将她的手反裹在掌中,再悄悄收紧了些,这才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也是陆家的管事——顾清河。见到他俩,先是一愣,叫道:“少爷?!”
陆长旻点头回了句:“顾叔。”
顾清河激动不已:“少爷快快进屋,老爷和夫人这几日可担心坏了。”
随着陆长旻步入陆宅,花姣姣一路听着顾清河喊着:“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紧接着,脚步声接踵而来。言语间俱是欢喜之意,也有喜极而泣的。直到陆氏夫妇走来,大家却才噤声,收敛情绪站在旁侧。
陆长旻快步行至二人面前,行礼道:“前些日在外遇到些事,误了回程,害父母担忧了。”
陆母徐丽华忙将他的手臂托起,左右查看,见他安然无恙,却才放心。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流不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父陆镇山上前轻握徐丽华的肩头,说道:“孩儿既然平安回来了,你也莫再忧心。大夫昨日才叮嘱你宽心些,以免耗神积郁。”
“是是是!回来是大喜事,可别将喜气给哭没了。”徐丽华破涕为笑,两手抚上陆长旻的脸颊,心疼道:“才几日未见,又瘦了。”
“在母亲眼里,孩儿养得再好也是瘦。”陆长旻将她手拿下来,侧身牵过花姣姣,同二人说道:“孩儿有些事要与父母私下细说。”
夫妻二人一心记挂儿子,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陌生女子。
徐丽华吃惊地看着他们紧握的手,“这位姑娘是……”
陆镇山明白陆长旻话里的暗示,遂吩咐顾清明准备些茶水糕点,一家人去厅堂好好叙聊。
*
陆宅正厅堂。
陆长旻将这几日发生之事详尽与二人述说。言讫,他起身行了礼,说道:“我与姣姣情投意合,惟祈今生与她朝夕相伴,望父母成全。”
徐丽华却是为难地看了眼花姣姣,颦着眉不知如何启口。
只一个眼神,旁边的陆镇山便明白她心中所虑。
陆长旻从小患疾,问遍名医,始终难愈。而肺痨又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恶疾,哪家的父母舍得自己闺女嫁来。他们也曾花钱找媒婆给陆长旻寻觅合适人家,可陆长旻却觉得自己肺疾缠身,时有复发,不愿拖累姑娘家,遂一一婉拒。
如今有姑娘不嫌弃他的身子,而自家孩儿又对她有情有意,着实是件美事,他们怎不欣喜。
但这姑娘偏偏是个瞎子......
他们不在乎过门媳妇的出身,只愿将来他们百年,希望有人能替他们照顾好陆长旻。可她眼睛不好使,往后定然还需要人照顾。若有一日,儿子病痛缠身,她又如何照料他的起居生活。
陆镇山便替徐丽华将此番话委婉地说了出来。
陆长旻听完,不以为然:“姣姣双眼虽失明,但她听力嗅觉较常人灵敏许多,已能独居自理,哪里需要劳烦旁人照顾。前几日我遭大雨侵身,旧疾复发,险要断命,也是姣姣在旁悉心照料,我今日才得以安然回家。”
他指了指桌上的包袱:“这满满的龙骨枝也是姣姣冒雨去深山为我一根根掘来的,这可是能医治肺病的良药。”
陆长旻道完这番动容话语,眉头一沉:“你们是要孩儿当个绝情寡义的负心汉吗?”
坐在一旁佯装乖巧的花姣姣即刻听出他话里的冷意。这几日与他相处,觉得他是个文弱少年,竟不知他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为娘不是这个意思。”徐丽华就怕被儿子误解。
陆镇山摇摇头,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为人父母,不仅盼儿健康,更是盼他将来幸福美满。长旻此次动了真情,咱们做父母的何必棒打鸳鸯。你我终有老去那日,往后的事操心不过来的。”
“唉……”徐丽华一叹。
儿子心有所属,已是非这姑娘不娶,她还能如何。
***
三日后,陆宅西厢素芝苑。
月光如水,泻入窗台。
花姣姣一会儿仰躺,一会儿侧身,翻来覆去也难眠。百年来睡惯了硬实的草席,竟有些不适应柔软的棉褥,这几日没有一夜睡得踏实。
兴许还是不习惯陌生的环境。
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到宅子里转转再熟悉一番。花姣姣起身束起长发,穿好外裳,推门一跃而上,轻盈飞落屋顶。
她身轻如燕地在各个院落房顶穿梭往来。不消片刻,几步飞至陆长旻的屋顶,墨黑的裳服与夜色融为一体,任谁也看不出屋顶站着个人。
她耳尖一动,屋内没了蜡烛滋滋燃烧声,他应该是睡了。
陆长旻说过她可随时来找他,不分时辰。她想着下个月的婚礼能否简单些,且她不拜天地,只行夫妻礼,这事得找他谈一谈。
花姣姣正打算从屋顶跃下,忽闻右侧不远处有异动。脚步很轻巧,像是刻意掂着脚尖。
再细听,有人穿过花园,径入陆长旻的院子,走到门前的一棵桂花树下。
花姣姣捻指在这院中不动声色地扬起一阵微风,四周桂花飘香,也将那人身上的气味悄然送来。
她深嗅辨认,是一位服侍陆长旻的丫鬟。
服侍他的丫鬟共有两位,一位专门打扫他的屋子花园庭院,叫做春茵。还有一位专门洗衣煮茶制食,叫做秋盈。
半夜三更的,秋盈在桂花树下鬼鬼祟祟地倒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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