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来的?”我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人,用力推开随侍。胡乱套上鞋子,快步出内殿。
“卯时刚过就来了。奴才也请过孙姑姑进殿,可她说这不合规矩。”郑有德把挂着的外衣取下来,连忙追上我。
我怒斥道:“糊涂东西。办事越发不上心了。”一时有气没忍住,朝着他头上的帽檐拍了一掌,又怕外面的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朕看你这脑袋是不要了。”
我满脸笑意,上前握住她的手:“姑姑,何苦这般劳累,有什么吩咐叫奴才们通传便是。”她退后几步,避开我的手,准备跪下行礼。
郑有德这会子聪明了,赶紧将她扶住。“姑姑,君上说了,您不用行这些虚礼。您身子不好,又站了许久,快坐下。”
孙姑姑把手里的食盒交给郑有德,把他手里的外衣拿过来伺候我穿好,再又给我重新穿了一遍鞋。
“君上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回头让人看见了笑话。”她开口念叨道。
孙姑姑原是我母妃身边的侍女,也是我的奶娘,西苑的日子不好过,三人相守相伴扶持了十几年,在我心里,她跟我自己的姨娘差不多,母妃不在了,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朕现在是女帝,谁敢说闲话。”这话我说得极为没底气,昨日春日宴上,景珍才大放厥词嘲讽过我。不过孙姑姑如今住在西苑,甚少出来,想来也未必知道。
“奴婢熬了一点清岺汤,君上昨夜醉了酒,今早起来,定是头疼不已。”郑有德把她带来的食盒打开,将汤递到我面前。
说来惭愧,父皇和皇姐都是能饮酒之人,我却是个两三杯就能喝糊涂的人。碰上春日宴这种宫宴,除了迫不得已喝上几杯,多数都是让郑有德给我掺了水。
“君上可不要怪罪郑公公,是奴婢不让,总不能坏了规矩,回头穆大人又该上奏了。”她口中的穆大人,是我朝谏官穆育民。
穆育民原是赣州一个小小的县丞,因在赣州贪污案中检举有功,被皇姐破例提拔到上京任刑部侍郎。后因此人行事作风太过于刚正,又不愿变通,在朝中得罪不少人。皇姐为了安抚众人,只好调任他做了谏官。
虽然官衔低了,但穆育民对上京中看不顺眼的事情越发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借此抒发自己的不满和愤慨,我继位这几年,几乎是日日往居兴殿送折子。
上次为了让我下旨训斥洪敬甫,一天连写三道折子,又接连送了半个多月。
真要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洪敬甫府中新添了几个妾侍,想再加两个院子,倒也无可厚非。但穆育民却参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我实在被他烦得不行了,只好另赐了洪敬甫一个别院。从中调和一二。
谏官这个官职虽是下三品,但在言官中却是一等一的重臣。对于穆育民,我是训不得说不得,只叹皇姐好眼光,在各个朝臣心里悬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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