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乌哈图和他的父汗内定为必杀之人的达阳,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一边慢慢品着味道浓烈的美酒,一边听着乌哈图说着自己的计划。
整个计划实际上没什么复杂的,乌哈图也知道,真把太平堡杀的人头滚滚,大明朝廷追究不追究还在其次,关键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客商敢私自把货物运到塞外了。靠着互市换来的那点东西,土默特部还好说,自己这样亲察哈尔的部落到时候只会更惨。所以他的计划核心就是伪装成马匪,袭击太平堡,杀几个人,抢点东西,重点是让要这帮汉人商贾们掏出更多的钱来换取自己的平安。
为了更好的拉拢土默特部,他提出要在太平堡设立一个由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和应绍卜部共管的税监衙门,对于所有经过太平堡中转的货物加收一笔保护税金,这样客商就可以凭票在三个部落范围内自由活动,一旦货物因马匪抢劫受损,就由税监负责赔偿,事后再由三部落共同出兵诛杀闯祸的马匪。
按乌哈图的估计,只要这个税监衙门成立起来,一年每个部落至少能额外增加一成以上的收入,甚至有可能是二成。当然,在草原上,不能换算成白银,就是换算了也没一点意义。但是可以换成实打实的实力,比如说多几千件锁子甲,多几万把锋利的马刀,多十几万匹好马,不管哪个部落得了这些实惠,都有了在草原上争霸的底蕴。更诱人的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么年年都会有这些新增的收入,达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诱人。
诱人归诱人,达阳还是指出了这一计划中的问题:“你应该知道,太平堡里的汉人商贾可不全是那些小商小贩,在他们的背后有着朝廷中要员的利益,有边军将领的利益,你从他们身上割肉?真不怕把明军招惹来?”
“怕?笑话。”在烈酒的刺激下,乌哈图的情绪高涨了起来,“怕什么?就凭现在的边军,他们敢出塞搜套?要来早就来了,现在的明朝皇帝是崇祯吧?自他上台以来,我听探子说,中原各地流民造反成千上万,辽东的女真把明军杀的人头滚滚,他哪里还有空管在塞外几千汉人的死活?我真的不信崇祯皇帝能派出几万明军出塞搜套!”
达阳把手中的银碗重重往矮脚桌上一放,冷笑了一声:“你是不信,你也可以不怕,明朝军队要想打你们应绍卜部,要么从我们土默特部过,要么就得从察哈尔部过。可要打我们只要出塞就可以了,你可能忘了成化九年,明将王越只率四千余骑兵就大破了癿加思兰的红盐池老营,虽说此后再没明军敢深入塞外,但我们坐着就能把买卖做了,为什么非要去招惹大明朝廷?”
看着乌哈图有些不服气的表情,达阳接着说道:“就算是你的探子得到的情报都是对的,崇祯皇帝,哦,不对!我们应该叫他大明思宗皇帝,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但是大明国力犹在,军力犹存,别的不说,你们应绍卜部这几年参与察哈尔部的劫掠,也不是每次都能获利丰厚的吧?”
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让一向被人称为“草原之狐”的乌哈图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但面对着土默特部最凶悍的台吉,他也不敢把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他讪笑着回了句:“可我们也不是真的要把太平堡上上下下全都砍了,只不过是想让他们把那些交给什么镖局的钱,交给我们,大明思宗皇帝还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底,我们也没动那些商贾的核心利益,我们收的税也不会比那些镖局收的更高,还会更加安全。”
“安全?”达阳瞬间就抓住了乌哈图话中的关键所在,“太平堡所在的地方是他们汉人说的三不管,你怎么保证商队的安全?”
按那些汉人商贾的说法,太平堡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区,大明官府管不到塞外草原,鄂尔多斯部不敢说河套地区是他们能管的,土默特部也不敢说能全面控制河套地区,这就是给了那些汉人商贾能够生存且赚钱的最大依仗。简单的说,无论是鄂尔多斯部还是土默特部要是公然出兵太平堡,那么必然会引起另一方的强烈反应,毕竟现在的太平堡已经是塞外最重要的物资集散地,谁真正全面掌控了太平堡,就相当于掌握了周边三四个部落的钱袋子。
既然是钱袋子,自然不会少了想打它主意的人,在太平堡周边六十里内还好,有武装的堡丁和大商家的护院,但出了这个范围就不好说了。在太平堡周边活跃的马匪至少就有六七支,人数最少的也有一百多人马,最大的一股号称有三百人马,曾经抢劫过一支上百人的大商队,引得鄂尔多斯部派出五百骑兵在草原上追逐了十多天都没找到人影。
达阳对于其中一股马匪有些兴趣,听说首领是一个江姓女子,擅使长剑和套马索,曾经剑斩过数名鄂尔多斯部的勇士,手下有一百多人马。
达阳想像不出来,一个女人怎么管束那些桀骜不驯、杀人如喝水的马匪,他曾经派探子寻找这股飘忽不定的马匪,但没一点结果。现在乌哈图说的这么肯定,难道这些马匪和应绍卜部有什么关系?
达阳不会想到,就在一天以后,他就能亲眼见到这个著名的女马匪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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