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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乌篷船已经离了湖岸一段距离,艳阳天下山色分明,红花绿柳点缀其间,船家拨篙弄桨,瑛儿靠在船舷,小身板微倾,把枝条伸进水里慢慢拂水玩。

黑宝石识趣地没跟着她,进了船篷,在三人的谈笑声中跳上了沈俏的膝头,尾巴一蜷,懒懒地打起盹儿来。

周涵看着是个腼腆的青年,一旦熟识便能敞开了说话,和沈歌攀谈时,也专挑女儿家感兴趣的话头来说,既不比之前紧张时的磕磕巴巴,也不刻意掉书袋,而且他善于倾听,同他聊天会有一种心平气和的舒适感。

“就比如在我们老家,上元节就十分流行柚子灯,这种灯笼制作简单,几乎没什么花费,我们那里的小孩儿才不看什么节日不节日的,柚子熟时,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灯笼。”周涵绘声绘色说着,沈歌经年待在深闺大院里,哪知道这些,听得眼睛都直了。

“那这个灯笼是怎么做的?市面上有卖的吗?”

“这个……不值钱的,不过做法很简单,首先你需要一个够大够圆的柚子……”

沈俏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人,摇扇的速度缓了不少。船篷里,沈歌笑声弥天,黑宝石尖尖的猫耳弹了两弹。

并不是所有的开始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沈俏深谙此理,许是见过太多的离合聚散,反而让她固执起来,就比如续接沈歌和周涵上一世断开的缘分。

从无数个世界里走来,无穷尽的报复,她无法做到不染尘埃,可每一个世界也并非全然冷漠,总会因为宿主的缘故于黑暗中萤萤飘出一点光,让她忍不住呵护。

船已经不知行了多远,沈瑛玩得乏了,便跑进来头枕着沈俏膝盖睡着了,被占了窝的黑宝石只能退而求其次跳上沈歌的膝盖。

沈俏替妹妹打扇,听着二人谈笑,靠着篷壁,不觉间也开始打起呵欠。

二人的谈话声忽远忽近,最后声渐低微,那些声音好像忽然听不见了,又仿佛下一秒被突然捕捉,与脑海里渐渐浮上来的画面十分不匹配。

紫光云浪中透出一角飞檐,所雕的恶兽模样狰狞,威慑八方凶煞,却被衔在嘴里的青铜玲铎大减神威,风浮铃响,声音是透达心底的清凉。

那飞檐下有人踏雪而去,行步如风,一袭质地轻薄的白纱袍好似要与天地雪色融为一体。

“苏庭之!既然你修为已臻化境,何不敢当众同我比试比试?!”

远山的钟罄之声适时传开,眉眼俊秀的少年从飞檐斗拱间飞跃而下,剑尾在铃铎间无意一扫,清响顿时散若水波。

少年重重落地,脚边的雪沫子随之飞溅而起,“你站住!”

身形不是太高,嗓门倒是挺大。

“比试?”白衣男子脚步放缓,清润的嗓音里透出几分讥诮的意味,“你师父都赢不了我,又有什么好比试的?况且你这么好面子的人,如何输得起?”

少年哗地拔出雪花亮的宝剑,指着他的背影厉声道:“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

少年拿剑指他,却迟迟不敢真正动手,直到那袭白衣浓缩成一粒小黑点,少年赌气般地扔掉了剑,“瞎逞什么能?!以为赢了十二大仙首就可以孤身抵抗魔族了吗?”

那人脚步一顿,仿若叹息一声,却始终没有回头。

良久,白衣彻底消失于皑皑雪光里,少年取回镶晶嵌玉的长剑,屈服般说了句“真拿你没办法……”,将剑一提,沿着还未被雪片遮盖的脚印匆匆追了过去。

山顶的风雪又大了些,撩得铃铎击出亘古的清音。天地旷大,少年衣袂如飞,逆着风雪而行,背影单薄而倔强。

沈俏仍是坐着,一只手扶着宫殿外的玉栏。残缺而陌生的画面里透着几分熟悉,茫茫雪景,她不熟悉,那两道气质截然相反的人影,她也不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原来令她感到熟悉的是少年念出的名字。

苏庭之……

乌篷船猛地一晃,强烈的撞击感把沈瑛的哭声撞进了耳朵里,紧随而来的是钢刀碰铁剑的金鸣之音。

沈俏睁眼时,看见沈歌的蜜饯洒满了甲板,周涵抬起已挨了敌人一刀的手臂护着想出去大干一架的沈歌。

船家在那几名黑衣人破水而出时就扔了竹篙泅水逃了。沈瑛抱着沈俏的腰肢哇哇大哭,时而有锃亮的剑穿破帘子刺进来,却又很快被迫抽离而去。

危机四伏里,本就不大的船篷内越发显得逼仄。

“小姐!你们怎么样?”染血的匕首勾起帘子一角,半夏用粗重的鼻息问道。

“没事,不过周公子受了点皮肉伤。”沈俏抱紧沈瑛,顺势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外面情况如何?你一个人能对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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