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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骂她不识好歹,可话到嘴边时,他瞥见她身上湿透的衣裳,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又小又瘦,眼睑下隐约泛着青色,分明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不知怎的,原本要说的话却被生生地忍下,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到底是不甘心的。

陈云樵冷笑一声:“原来是我的错。是我太计较得失。”

也不知是在笑季笙,还是笑他自己。

笑过之后,他提步便走,将正瑟瑟发抖的季笙一人撇下,也不看她,只大步朝与他来时截然相反的地方行去,不过片刻,身影便没入黑暗,再也看不见了。

季笙低下了头。

她看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又想起自己此前同他说的话,不是不后悔的,可是,若重来一遍,她却仍是要如此做的。

他举止有度,人品端方,分明是来历不凡。似他这样的人,当是天之骄子,她却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庶女,他很不该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她身上……

气走了陈云樵,季笙却并未觉得自己开心,恰恰相反的,是她觉得自己心情更加沉重了,仿佛被心口上被重重压了一块大石,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季笙叹了一口气,到底将所有绮念收敛,这才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双洞悉一切的眼,顿时被骇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在地。

“你,你怎的又回来了?”

“我想过了。”陈云樵重新站到她面前,扫了她一眼:“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时间宝贵,所以更加不该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

“所以?”

“所以我想好了,”他伸手,将她的双肩按住,“我既已在你身边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定要收取一些回报,方能不负我为你治病一场。”

季笙愣愣地看着他。

治病?

她怎的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动似的?

但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的手却已一路向下,带着某种不容她反驳的力道按在她脉上,停顿片刻,对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晓得了一二,心中便有了计较。

“时候不早,你当早些回去才是。”

虽是夏日,到底更深露重,莫说是她,便是寻常人这般浑身湿透地站在水里,也是要大病一场的。

他见季笙愣愣地应了一声,又提步果真要走,不知怎的,却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

她这性子,看着冰冷,实际上却有些憨憨的,又少与外人打交道,脑子也似转的不够快,他每回见她,都见她在发愣,分明一副被这王府压抑到极致的模样。

“阿笙。”他忍不住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你……你等我。”

季笙转过来,看见他站在岸边,身后是一片亭亭如盖的荷塘,不知怎的,陡生出一种十分欢愉的心情来。

仿佛他就这样站在那处静静将她望着,她心中便有了寄托,再也不孤单似的。

她嗤笑了一声:“我可不会给你留门。”

忙急急地走了,行了许久,仿佛还能听到他的那声笑,低低的,带了无尽的愉悦。

她觉得,好像她的心情也随他的那声笑跟着一道轻松了起来似的。

不知不觉间,季笙嘴角也勾起一抹十分浅淡的笑容来,带着破冰之力,便叫她比平常多了三分温暖。

这种轻松,只维持到季笙迈入云舒院的那一瞬,便悄然无踪了。

橘秋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见季笙回来这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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