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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庐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又带着伤员,马车走不快,走了大半个月才至山东境内。
这一日,车队停在官道边的一座驿亭里休息,冯刚拿着一封信笺走来:“小姐,夫人的信。”
正在啃果子的楚蓁动作一滞,眨了眨眼,迟疑着接过信笺。
信封上,是皇后亲笔写的四个大字:“靖德亲启”。
楚蓁心头咯噔一声。
一般皇后喊她靖德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倒霉了。
白芍见她盯着信笺半天不动,小声道:“小姐,您赶快打开看看吧,说不定夫人有什么要紧事呢。”
说的也对,若无大事发生,皇后也不会特地给她写封信。
楚蓁朝正在树下喂马的冯刚看了一眼。
她可是知道的,冯刚这个家伙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凤宁宫,出来这么久,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没逃过皇后的法眼。
之前孙家会那么快覆灭,其中未必没有皇后的手笔,否则林博远一个四品知府,哪来的熊胆敢动用私刑?
孙家虽然无人在朝为官,可说到底也是一个豪门望族,在庐州府扎根了近百年,又有四五十家商行,家族底蕴深厚。
可惜他们不懂失民心者失天下的道理,将半个庐州府的百姓都得罪了个干净,导致最后覆灭时,那些素日里交好的世族无人愿意出手相助,生怕成了百姓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皇后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索性直接将孙氏连根拔起,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结果也正如预料的那样,不仅无人敢替他们说情,全城百姓还纷纷拍手叫好。
要怪啊,也只能怪孙氏时运不济,偏偏撞到了太岁爷的头上,结果自己把自己作没了。
楚蓁放下啃了一半的果子,用帕子擦了擦手,拆开信看起来。
信里一开头,皇后就先把她训斥了一顿,说她冲动鲁莽,脑子比小九还简单,带那么点人就敢只身下江南,没死在路上都算她命大,也省的回头她还得给她找凶手。
楚蓁:“……”
九皇子楚琮才四岁,正是傻白甜的年纪,她的脑子居然连他都不如了……
皇后训了大半天,直到最后几行字才进入正题。
楚蓁看完,不由得皱紧了眉。
楚宣帝果然还是知道她出宫的事了,还在玉福宫大发雷霆,结果不知是谁把这事传到了蒋妃的耳朵里。
蒋妃早就暗戳戳想把皇后拉下台来,得知此事简直欣喜若狂,转头就告诉了她父亲,也正是当朝礼部尚书蒋世鸿。
别看蒋世鸿年近半百,头发都白了一大把,手脚倒挺快。
短短两日,便联合了几个官员在朝堂上弹劾皇后教女无方,还说靖德身为公主,却如此胆大妄为,应当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楚蓁气得在心里骂了一声老秃驴。
他怎么不说他女儿两个月前打死梳妆宫女的事?
对了,还有他那好外孙,半年前喝醉了酒,在宫外毁了一个良家女子清白的事!
楚蓁把信笺揉成了一个纸团,面无表情地递给白芷:“拿去烧掉。”
白芷见她脸色难看,没敢多说话,应了声是,接过纸团转身走远了。
白芍轻轻打着扇,婉言劝道:“小姐,您何必跟那些小人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那老秃驴,成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喜欢到处打探别人的家里事。”楚蓁心头冒火,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件事也给她敲了个警钟。
本以为玉福宫严得跟铁桶一般,不会有其他人的耳目,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有几颗老鼠屎混进来了。
蒋妃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玉福宫有内应。
是她大意了……
楚蓁望向远处葱郁的青山,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上回那个失了清白的良家女子呢?”
白芍微微一愣,很快明白她说的是谁,想了想,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那晚之后,三少爷派人送了五十两银子去她家,封了那家人的口,将此事摆平了。听说那女子性子刚烈,寻了两次死都被人救下来了,不过落下了病根,现下应当在家养病。”
这事不光彩,又涉及到皇子龙孙,她不敢说大声了,毕竟这附近还有外人。
“五十两?”楚蓁抽了抽嘴角,“确定没弄错?”
白芍点头,脸上掠过厌恶之色:“没错,奴婢当时听了也和小姐一样惊讶呢。”
楚蓁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心情的词,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一口抹布。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堂堂皇子,居然用五十两银子买人家姑娘的清白,打发叫花子呢,连皇子府的一顿饭钱都不够。
这狗男人可真够要脸的。
反正她现在也不是正宗的靖徳公主,就算这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她也照骂不误。
“那女子是农家出身,家中有一继母,那日原是替生病的老父进蒋府送菜,谁想到会碰上喝醉酒的三少爷,这才……”
白芍顿了顿,叹息道,“她那继母生了一对双生胎儿子,对她也就不大待见。再者,奴婢说句不好听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五十两银子瞧着不多,可于穷苦人家而言,已是一笔天降横财,利字当头,谁还会在乎一个女子的清白?”
太平年间,一个小农之家勤勤恳恳种上五六亩良田,一年省吃俭用下来,不过才三四两银子。
这一下突然就是五十两,相当于少干了十年农活,换一个继女的清白,搁谁谁不乐意,反正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楚蓁也知道古代女子生存不易,可听见白芍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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