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来齐,简短地寒暄过后,众人便不再言语。
一片寂静的白。
日光不断上移,投在地上的影子不断转换着位置。
今日已是第三日,平凡说今日空雪剑仙会开门,故而今日所有人齐聚,送平隐真人最后一程。
灿烂的阳光投在门框上,漆木的色泽渐渐明亮。
门就在这时开了。
空雪剑仙白衣白发,衣饰齐整,显然已是拾掇过自己。她自暗处走到阳光下,神情有些憔悴,但更多的是放下执念后的那份坦然。她瞧着众人,眸光温和地将众人一一看过。
“师父……”顾娇娇脆生生地一唤,语带欣喜。
空雪剑仙轻轻颔首,然后对洛风祁缓缓一笑。
那一笑,是她眉眼中藏了一冬的昆仑雪尽数化去,蛰伏了一冬的枝头渐有桃花吐露芬芳。
“大哥,下葬吧。”
万江奔流,万流归海,魂归天地。
平隐真人这一生已抵达过归宿之地。
火影重重,火舌趁南风卷起青色道袍。木舟顺水淌去,橘红的火光渐行将远,一路遗落的灰烬似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告别一般轻轻地擦过空雪剑仙面颊。
悠悠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风拂动起衣袍,空雪剑仙手中的空雪剑光华流转,剑芒和熙。空雪剑仙的剑式极柔极美,就如同有人徜徉在春风里,握住她的手教她舞出这极尽温柔的一剑。
万千的桃花顺着剑式绽放,一朵一朵围着空雪剑仙,似要为她素白的群衫绣上落英缤纷。
桃花乱落如红雨,流水迢迢将争先恐后的花瓣送往平隐真人身畔。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生前死后,平隐真人这一生都不留遗憾,足矣。”站在季璃清一侧的萧宸如是说。
那一日,长陵城满城盛开的桃花宛若彤云挥洒天际,铺开的花香醉了满城的人。
“这个时代的陨落,正是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离开开始。”
娇嫩的花瓣落入粗糙的掌中,一老头子捻起将其放入葫芦中,凛冽的酒香瞬间浸入桃花的香甜,那花瓣亦在落入酒葫芦中时消散,就像从未有过。
老头子身畔站了一黑脸的男子,他看着老头子的举止,疑惑开口:“幻化的桃花,如何能酿酒?”
老头子宝贝似地摇了摇葫芦,他的头颅也跟着葫芦摇晃一阵,然后才半醉半醒般说:“世间最美的酒。”
阁楼之上,两人一高一矮,目送着夕阳将天空归还给黑夜。
……
玉盏剔透,卧着的一汪雨前龙井似春江碧水,香气袅袅。婴儿小拳般大小的金桔色泽明润,皮光滑有致,颇为喜人。
“啪!”沉黑的醒木一敲,茶楼里闲散的茶客纷纷噤声,翘首以盼着为其特制的舞台上出现的说书先生。这说书先生不过中年,生得慈眉善目,又恰具中年人的富态可掬,瞧起来颇具好感。且他说起书来语调抑扬顿挫,神态丰富,往往能引人入胜,牢牢扣住听书者的心弦,故而捧场者众,皆慕名而来。
季璃清看了看日头,未时正,正好。
说书先生抬起茶盏润了润喉,音色化作低沉:“且接上回,我们说到,这九公主定下出嫁吉日,饶是心中千百般不愿,亦是圣命难违。九公主常常思及以往,无不是心如刀绞,暗暗在深夜里独自垂泪时哀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生在皇家,是幸,亦是不幸。”说书先生容色戚戚,连连摇头。“花儿一般的人,在那段日子里缠绵卧榻,时睡时醒,人也就日渐的消瘦了下去,可终究啊,出嫁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捱到了。”
“那一日和风丽景,司天监测算的日子果然是个吉日。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日子,这样的一场喜事,九公主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连日来的黯然神伤,已让九公主撑不起华贵的喜服,就连进贡的脂粉亦盖不住她面上的憔悴……可这路啊,由不得九公主不走,纵然有苦,却是不能言啊……”
淡淡的笑,自季璃清唇畔勾起就没停过,她眸眼里的色泽,似含了几分讥讽,清浅而淡薄。
橘子皮的苦和橘肉的甘甜从桌子另侧飘浮不散,季璃清顺手朝桌上的金桔摸去。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团柔软,非意想中的冰凉稍硬。
季璃清转眼,就见桌侧那人面前一堆橘子皮,而在她手侧的白玉盘中,一个个浑圆去皮的小橘子垒得似小山丘。
季璃清捡起一个去了皮的金桔扳开放入口中,眼风扫过萧宸沾了橘子皮汁泛黄的五指,不动声色间津甜的橘汁蔓延过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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