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一端传来辱骂的声音,谭雨清有些疲惫,却不敢反驳。
一年半前,父亲出车祸意外身亡,后来公司又迅速破产,欠下巨额负债,所有的欠款都压到她和母亲头上。
若不是傅总收下这个烂摊子,帮助还上大半存款,恐怕日子会更难熬。
所以即便知道傅总在觊觎什么,她仍然心怀感激。
电话那端的人听不到回复,渐渐也就失去兴趣,转移话题:“小谭啊,那件事情考虑到怎么样了?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情人,你们家那点欠债,我可以帮忙。”
谭雨清紧了紧握住电话的手,刚欲推脱,就眼尖地瞥见厕所门口的人影,心头一紧厉声呵斥:“谁在那里!”
同时看向四周,向洗手台旁边的拖把靠过去。
正在偷听的裴熙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走进去。
见到是她,谭雨清眼眸微垂,心底难免有些不舒服。
“我来处理伤口。”裴熙指向脚踝,似乎在解释原因。
谭雨清点头,电话那端再次传来傅总催促的声音,她慌忙握住,瞥了眼裴熙,快速推辞几句,便挂断电话。
两相沉默,对视片刻后,谭雨清将视线移到她的脚踝处。
微红,血已经止住,却并未结痂。
这是她刚刚弄伤的。
谭雨清自认不是心善之人,但自己的责任也不会推脱。翻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创可贴,上前一步放到裴熙的手里。嘴巴蠕动,轻声道了句:“抱歉。”便跨过她离开。
裴熙却在这时叫住她:“等等。”
“你很缺钱?”
谭雨清的脚步短暂地顿住,抿了抿唇,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身后的裴熙攥紧创可贴,沉默良久,却并没有再次开口。
时值五月,A市的气温较高,深夜的冷风吹过,反而十分清爽。谭雨清叫了辆出租车,坐在上面心乱如麻。
你很缺钱?
裴熙清冷的声音在她脑里不断回荡。
她有些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可怜?轻嘲?亦或是想要施舍什么?
谭雨清微阖下眼,靠在透亮的车窗旁,疲惫地闭上眼。
意识随着车内的歌声逐渐模糊.....
“姑娘.....”
“姑娘?”
陌生的声音将她唤醒,谭雨清眼皮轻颤,慢慢睁开。
“南河路到了,姑娘该下车了。”
她看了眼窗外,果然是熟悉地景色,付钱道谢后下车。
南河路属于老城区,楼房比较陈旧,规划也不甚合理,有些脏乱,但胜在价格便宜。新区完善之后,大部分居民都搬到那里,这附近就显得格外冷清,到了这个时间早就沉寂下来。
谭雨清摸出手机,本来想跟母亲打个电话,但没忍心打扰她,拿出钥匙,乘着电梯上去。
这里并不是她原本的家,公司没破产之前,她家在城北有一座别墅,不过公司破产之后,别墅那边经常有人上门闹。为求清静,就搬到了这里。
一年半的时间,由奢入俭,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
到达五楼,电梯门打开,谭雨清走出去,深夜的廊道中,她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她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小声音。
“傅总.....”
“这是我女儿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改变.....”
“我知道.....”
谭雨清呼吸一滞,开门的手顿住。
傅总在给她母亲打电话。
她早该想到,母亲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对债权转移的事情没有怀疑。
原来她早就知道傅总的事情,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谭雨清心口有些闷,拿钥匙的手慢慢放下,头无力地抵在门上。
她不知道傅总是怎么跟母亲说的,也许在妈妈眼里,她早就是为了钱财而出卖肉/体的卑下之人。
妈妈会不会以她为耻?会不会觉得她玷污这个家?
谭雨清不知道,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反驳,告诉妈妈不是这样的。
但她不敢,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妈妈。
门内的交谈声逐渐停下来,却并没有安静。她听到断断续续地呜咽声。
妈妈在哭。
二十年来,谭雨清只见过两次她哭泣。一次是她九岁那年,外祖父母的过世,另一次是父亲下葬的那天。
而现在是第三次。
她忽然有些累。或许她应该答应傅总,做他的情人,这样至少不用活得这么疲惫。
一具皮囊而已,只要张开腿就能解决一切,多么轻松,多么简单。
她这么久的奋斗,究竟在坚持什么?
不经意间,她垂下的胳膊压住把手,门轴转动的声音将里面的人惊动,哭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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