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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卿毕竟年轻,再有来自后世的经验对于中国高层政治的微妙还是不清楚。他不知道的是,老袁此次的会见是给了很高的规格的,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通常袁世凯会见客人时有三个地方,在什么地方会见客人都要依据关系密切程度而定。对一般不熟悉的客人,一般会在居仁堂前院一处叫“大圆镜中”的房间进行交谈比较熟悉的客人,就在居仁堂楼下西边的一个会客大厅接待对于再熟悉不过的,则直接带到自己办公室接待。

当年,他会见张作霖的时候,按照张的身份和袁的关系,是只能在“大圆镜中”会见的。可是为了表示对张作霖的优待,袁破例在自己办公室内接见了他。这个行为,张作霖可能不知道在当时会羡慕死多少地方军阀。也许就在此之后,被另眼相看的张作霖一下子对自己的实力和未来有了信心也未可知。

现在,无兵无权无名望的张汉卿能被在居仁堂的会客大厅接待,那是很给面子的事。同样,他也不知道,所以没有那种感激涕零的心态,见就见呗。也许就因为这样,落在老袁眼里是他的洒脱和无邪,让他对老张的俯首再增几分把握。

虎父无犬子,该蜇伏时张汉卿不用教都知道该怎么做。他在袁世凯面前,既有一幅忠臣后代的气质,又要露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来。毕竟,以前张作霖装怂是为了明哲保身,现在他要老袁固化他父子的忠之余,还得体现出张作霖敢于任事的勇来。在这形势变幻的时代,既忠且勇的人物才会是袁世凯招揽的对象。

好印象再一次袭上袁世凯的心里,一刹时他对关外那位冉冉升起的将星格外有好感,虽然张作霖一直都不是自己的嫡系。连带着,他对面前的这个小人物也有了不错的观感。他徐徐说:“汉卿此来,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张汉卿心中苦笑,腹诽说:“难道我能说,我这一行,是报着迷惑你、准备不惜用自污的方法。只要您老行行好,让我安全回家吗?”面对这位不叫皇帝实比皇帝并马上称皇帝的大总统,他当然早已打好了腹稿。他满怀向往地说:“学良听关老师息侯先生再三提及,云北大大师云集,学问底蕴深厚。学良一直梦寐以求入北大深造,幸大总统垂青,终于今日得以成行。学良计划谒见总统后,在北大附近找一处住所,然后每天入未名湖畔苦读功课。”

袁世凯心中暗笑:“指名要到北大读书?北京这么多学校,你非要到北大来!”

张汉卿凭着经验说了一句话,却有两处漏洞:而此时的北大,自由是自由了,在学术成就上仍不是新思想和新文化的中心,而是学生们升官发财的一截梯子,要改变这种境界,是在明年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之后,在1916年至1927年的十几年间,北大才革新,大开“学术”与“自由”之风。

要知道当年北京人曾调侃说,常常光顾八大胡同的大多是“两院一堂”。八大胡同是老北京的红灯区,“两院”指的是民国参众两院的议员,“一堂”指的就是北大前身的京师大学堂!可怜的少帅还未成人,就被先冠以风流之名。这句“去北大深造”的台词,就如同鹿鼎记中澄观老和尚说韦小宝在妓院精研武功一样,着实被京城子弟们暗嘲了一番。

至于未名湖,则要到10余年后才被钱穆命名,还好袁世凯对北大的这些地名并不熟悉,不然可能当场露菜。

记得张作霖上次觐见时就声色犬马地把北京城搅得不得安宁,这小子肯定是和他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见他这么淡定地把难登大堂之雅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还颇为自诩的样子?老张是成年人,当然做什么都能体谅,张汉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当然,老袁忘记了有句话叫“终日打鸟,也有被鹰啄眼时”。纵观历史上张作霖叱咤风云的一辈子,完全有理由认为是他装得好。对北洋三股势力中最初实力最弱的奉系来说,接连扳倒皖、直两大北洋并最终成为中华民国的执政元首,作为领头羊的老张若真如此就奇了怪了。就因为这样,即使从心里看低张作霖,老袁却把他归为忠厚、质朴一类人,可用而不防,先后给予他经营奉天的权力。比较同样驻在奉天省的28师师长、老资格的冯德麟,张作霖能够后来居上独掌奉天省城油水充裕之地,与老袁的正面观感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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