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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伯母这一脚实在不轻,饶是齐伯父皮糙肉厚的,也有些经受不住。

齐伯母脸上却还挂着笑意,朝着众人说道:“你们继续吃,你伯父昨日腿撞了一下,我先带他回去抹点药。”

“身体为重,伯父快随伯母去吧。”齐延应道。

齐伯父被狠跺了那么一脚,又听婆娘的话,自是明白这是有话要私下与他说,此时便一瘸一拐地跟在齐伯母的身后,出了堂屋。

待夫妇俩走后,桌上的其他人面色各异,显然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只佯装不知。

齐伯母拉着齐伯父回了房,关上门后,压低了声音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齐伯父避开眼神,道:“你和我过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齐伯母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是呀,我嫁到你齐家快30年了,最清楚不过你了!可是你活了这么多年,孙子孙女也都有了,现在装什么大方?你没看见你侄儿那一身行头吗?就算他真落魄了,随便从口袋里往外掏掏,也比你强万倍!”

齐伯父只闷不吭声地听着,过了半晌,才道:“我问过了,延儿那腿一直不见好,每天都在吃药。渺渺还未长成,蒙儿又在读书,他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去了。”

“姓齐的,你可别忘了,现如今二郎也在读书,三郎明年还要娶亲,家里就靠这些田地谋生。你那侄子要读书,你儿子就不读了吗?都跟你一样,每天在地里刨食,看天老爷吃饭么?”齐伯母连连逼问着。

齐伯父哪能不清楚这个道理,但是他二弟已经走了,侄子侄女现如今又都在他眼前,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更何况家里的田地本就有二弟一份,当年二弟富贵时便算了,如今侄儿都回来了,他那里还做得出占为己有的事情。

齐伯父哑着嗓子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家里的良田和水田都分一半给延儿后,剩下的我好好打理。家里再稍微节省些,也够二郎用了。”

齐伯母一听要分一半给侄子,眼前一黑,下一秒,就泛起了泪光:“姓齐的,我嫁到你齐家来,享过一天清福没有?现如今又让我儿子紧巴巴地过,二郎他一门心思读书,你竟然为了侄子,打算短他的银两?”

齐伯父见向来强势的妻子落泪,长长叹口气,安慰道:“你看二弟,当年家里的境况那么差,还不是照样读了上去。”

齐伯母不由抬高了音调:“你儿子你自己不清楚吗?咱家大郎当年为了考秀才,送去你二弟那里,硬生生地考了五年才中。后来你二弟出事,大郎死活都不愿意再读了,这才回来娶妻生子。二郎明年也是第四次参加童试了,考中了还好,要是没考中,这一笔笔银子,你想想,哪里能省?”

齐伯母并非是灭自己儿子的志气,只是像小叔那样的人物,东齐村几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她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眼红,可到了后面,也只剩下佩服了。

她语气缓了缓,问:“二郎不像大郎,他是愿意读的,你难道就不为他多考虑一下吗?”

齐伯父沉默着,见识过二弟的风光,他自然知道当官的好。可事实就是,自己的儿子就是不如侄子的脑袋灵光,可他难道不盼着自己儿子出息吗?

整个东齐村,只有他家的三个儿子全部开了蒙,都识得字。

如果他不是同样希冀着自己的儿子同他二叔一样飞黄腾达,往后能够有个一官半职的,便不会花费大量银两,供三个儿子读书了。

许久后,齐伯父才道:“你可别忘了,咱们三个儿子,哪一个没沾过二弟的光?自开蒙后,所有的束脩都由二弟一人包揽。”

齐伯母梗着脸道:“那年我嫁到你家来,二弟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夫妻俩也都出过力!”

“那你还记得大郎当初去府城时,走时你给他带了3两银子,中间回来了好几趟,五年的时间,那3两银子始终没动过。后来二弟没了,延儿也才15岁,还做主给了大郎回来的路费。”说到这里,齐伯父声音哽咽,“就算二弟当年承了我们的情,也早还了。”

齐伯母想起往事,心里同样不自在。二弟走后,大郎和二郎依旧在府城上学,只是大郎读了半年,就硬要回来。

大郎回来后,她曾偷偷地问过他,是不是齐延不愿意再出钱了。

结果大郎大怒,说自二叔走后,齐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堂弟还是遵守二叔当年的承诺,书院的一切开支都照常出。只是他自己自惭形秽,又读不出个由头来,便不愿意再拖累二叔一家了。

她自是脸红了一番,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和齐伯父商量后,便托人将银两带去府城,让二郎在城里又读了两年书。

只是二郎的来信总说银钱不够花,当时她只以为齐延那边是完全不管了,生怕二郎在书院里处处受制,只得咬牙又加了钱。

后来大郎去府城看望亲弟弟,这才得知二郎原是两头拿钱,问他银两的去处,也总是说不清楚。大郎心里一发狠,硬是把二郎带了回来。

二郎回来后,被他父亲一阵好打。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不忍心,便出言偏袒了几句。

大郎从小到大,最是省心,从未和她顶过嘴,那天却是发了火,只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管这个弟弟了,便扭头回了县里。

自那以后,大郎再也没往家里拿过一个铜板。只农忙时,赶回来帮父亲分担些农活,每年的衣物和各种鸡鸭鱼肉,倒是时不时托人带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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