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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太极殿内。

齐鼓鸣鞭,山呼万岁之后,皇帝方落座。她巡视了一周,果然,没见着傅友德的身影。不久,就有大臣当面奏请立后,她微看了一眼,这人是户科给事中曾言,余良甫的门生。皇帝不像往常那般事不关己,竟顺着听完,搭上一句:“立后一事,关系重大,还须再议。”

试探地话才出来,就又有大臣再次出列,回禀道:“按照先例,皇上十三岁即该立后,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实在有违祖制,还望皇上早做决断。”

此人乃傅家亲信,他一说完,追随地人来越来越多,加上余良甫为首的清流派,出列奏请的人已站了朝堂的一半,甚于一些人要不是是傅太后的人,要不是就是些谨小慎微不敢表态的。皇帝大婚本属光明正大之事,在理字上占了先机,纵使有人欲要反对,一时也找不找适当的理由,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

余良甫见时机成熟,最后站出来推波助澜,跪下来,目光恳切地祈求道:“望皇上即可下旨立后。”

其他人亦纷纷附和,如今不仅支持者占了大半,礼部尚书一职又由余良甫兼任,若此时下旨,立后一事板上钉钉,等大婚过后,不仅争得了傅家的支持,还令傅太后再无摄政的借口。

一切好像近在咫尺,可到了这个当口,皇帝竟犹豫起来,她这么做就是在逼傅太后让位,于理来说,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于情来论,则实为不孝。她闭着眼睛,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狠了狠心,吩咐道:“那就依众卿所言,着礼部来办吧。”

话音一落,余良甫喜极而泣,正欲跪下领旨,却不料,大殿外一阵轰然,李德成尖细地公鸭嗓传来:“慈圣皇太后驾到!”

不消片刻,傅太后着一身大红织金龙纹拽地袍,款步而来,她如玉般的容颜透着威严坚毅,头上戴着饰以翠云牡丹的九龙九凤冠,腰间挂着白玉云样玎珰及玉花结绶,明黄的丝带随着步伐飘然而动,一行一步都透着威严高贵。三十来的女子依旧风姿卓然,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令人胆寒。

呆愣中的众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帝国的真正主宰出现了,他们纷纷跪下行礼,高呼着:“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比见了皇帝还恭敬几分。

而皇帝也刚才震惊中走出,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强压住不安,佯装从容地起身,恭敬地侯在台阶旁迎接傅太后。

傅太后目光如水,从容不迫地踏上御阶,坐在龙椅上,而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斜椅在丝棉垫子上。等觉得自个儿舒服了,才不经意地开口道:“都起来吧。”

自皇帝名义上理政后,傅太后就极少出现在朝堂上,一是嫌早朝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精力就不如以前了,人的权利欲也淡了些,二是想锻炼皇帝,让她独挡一面。再者傅太后平日里处理朝政,一边是通过内阁,一边是在养心殿召集少数大臣商议,这样可随传随到,既省事,办事效率也高,也就用不着这么正儿八经的早起上朝。

如今她突然出现,让众人惊慌不已,余良甫不免暗自叹息,看如今的情形,只怕功亏一篑。

傅太后扫视了一眼大殿,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她语气还算平稳,但语意悠长:“刚才不是挺热闹的,如今,怎么就没声儿了?”

下面的人无人敢应,个个弯腰垂手,战战兢兢,就是刚才叫唤得最厉害的傅家一党也消了声儿。傅太后早料如此,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帝,“皇帝,你来说说,你们今天都议了什么?”

众人见了傅太后如此胆怯,完全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她本来有些心虚,如今却被愤怒不甘覆盖,她态度冷淡又理直气壮地回道:“议立皇后。”

“哦,那议出什么结果了?”傅太后依旧云淡风轻。

皇帝却争锋相对:“众臣都建言立英国公嫡女傅氏为后,朕准了。”

傅太后先是呵呵一笑,而后厉声反问:“皇帝可知父母之命,高堂尚在,是谁让你自作主张?”

一时,傅太后愤怒的声音响彻大殿,还带来一阵阵回音,一些胆小的已吓得双腿打颤,差点站立不稳,连于孟阳、余良甫这样的老臣都有些胆寒。大殿里静极了,皇帝丝毫不显害怕,冷淡地回道:“立后乃国之大事,非寻常人家娶妻,自然不必事事请示母后。”

傅太后收回放在皇帝身上的目光,转而扫视大殿,悠然开口:“既然是国之大事,那么总该问问臣工们的意见。你们是怎么看的?”

原本那些叫嚣着立后的人此时却蹑手蹑脚地不敢说话,等了半天,才见余良甫站出来,他凛然正色道:“立后关乎大明江山千秋万代,任何人不得因一己之私而横加阻拦,臣以死奏请立后,待皇上大婚之后,慈圣皇太后一并归政。”

余良甫话音方落,便沉着脸,自己摘了乌纱官帽,长跪不起。一旁的于孟阳一惊,额头上竟不断冒了虚汗,完全不料余良甫胆子这么大,连皇帝本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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