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这么想着,转念又觉得无所谓,因为她本来也没对他寄予多大希望。
这别墅吊顶极高,没开全灯,许安南站在客厅边缘,背对灯光。
他的身形被光勾勒出一圈暗影,拘谨的脸显出几分青涩,更像十八/九岁的少年。
她收回目光,话语随之飘来:“光见你弹吉他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弹钢琴。”
说是这样说,路禾径直往琴房走,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
一双细白修长的腿,裹在半身鱼尾裙里,踩着银色高跟鞋,婷婷袅袅走过一地玻璃渣。
“会的。”许安南赶紧应声,跟在她身后。
路禾打开灯,一束柔光从钢琴顶照下来,看着他说:“进来吧。”
这是许安南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端完备的琴房。
整个琴房都设有隔音装置,顶部天花板轻钢龙骨加隔声棉,地板下铺设隔音材料,墙壁内也夹着吸声板。
路禾关上门,四周顿时形成一个密闭空间。
许安南被突如其来的关门声震了一下。
路禾率先走到钢琴边,笑盈盈倚在上头。漆黑烁亮的顶级博兰斯勒映着女人纤直的腿,让人顿觉口干舌燥,不敢再看。
“过来弹,什么曲子都可以。”
许安南顺着她的话坐在钢琴前,头脑空白,几乎是机械般的开始弹奏,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坐在琴凳上的人动作僵硬,肩膀腰背都像被木板规住一样。
路禾垂下浓黑的睫,慢慢慢慢往远处走,轻轻站定。
在离她几步之遥的钢琴前,男人有清瘦的上半身,白皙的侧颜,眉眼在朦胧的灯光愈加柔和。
跟他是同出一辙的细致。
钢琴声缓缓流淌,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似乎是同样的场景,只是人掉了个个儿。
这让她不禁想到那个晚上,也是一个黑夜。密闭、极度昏暗的。
整栋楼的人都走光了,层层叠叠的房间像鬼屋,安全出口的标牌贴在最下面方,荧绿色在黑暗里幽深瘆人。
引的黄泉路。
她刚转来一个月,不知道余杭一高的教学楼在夜里没有感应灯,兴冲冲溜进来被满眼的黑吓得不敢动弹——她夜盲,没得救。
拽着他的校服袖子不撒手。
黑洞洞的前方只有绿的光,幽幽闪闪。
林朝拧眉,微微动了一下,想夺回自己胳膊的使用权,路禾下意识攥得更紧。
“林朝……出去吧,好吗……”她的声音近乎哀求,他默然,慢慢往外抽她手里的校服,把她吓得又是一激灵:“林朝!”
“……”
他打定主意不说话,借着旁边的惨绿看她。
她是真的被吓惨了,脸白,唇也褪色,眼神一直聚不了焦,茫然失措地望着他。
他在她视线里,她不知道。
眼前是一圈圈晕眩的感觉。
什么存在都是神秘的,无边无际的失重蔓延。
“林朝……你说话啊!”
“……”
他还是沉默,看她内心的慌乱具体化表现在脸上,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不是口口声声要来吗?那就来。他没有义务告诉一个夜盲的人楼里没有灯,她自作自受,唯一的错是非要拉他一起。
林朝想起她白天秾丽的眉眼,含着光,倚在窗台上,叫班里所有男生移不开视线。
现在垂眸,看着紧紧依偎在自己身前的路禾。
她活该,不是么?
***
“好了。”路禾突然一笑,鼓掌说:“很好听。”
著名钢琴家的现场她听过很多,有些发了请柬也不去。
许安南没想到会受到她的夸奖,停下手看过来,一时间喜不自胜:“你喜欢就好。”
他讨好的意思太明显,一下破坏掉原有的清高。
路禾的笑容顿时淡化。
这种讨巧卖乖的模样可真刺眼。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从琴房离开,许安南听到冷冰冰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连错愕都来不及表现就被保镖请出了别墅。
还是在二楼阳台,下面没有光,低头只能看到草地灌木绿惨惨的阴影。
路禾仰头深深吸一口气,霎时间鼻息里全是略甘的土腥味道。
还有些苦。
——别墅里刚刚修剪过草坪树木。
路禾左手捏着精巧的水晶杯轻轻摇晃,猩红翻滚的酒像人受惊的血液。
她抬手将杯口靠近,大口大口饮掉那杯酒,被湿润的唇色比酒色艳丽千百倍。
然后松了手,破空声响起,这只杯子与之前无数只杯子的命运一样,砸碎在阳台下的草丛里。
路禾回身给她爹打电话。
与此同时,豪丽酒店的顶层套房里,林朝刚刚结束跨洋会议。
王特助打来电话:“先生您看到网上有关沈小姐的消息了吗?”
林朝勾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拉开抽屉放进去,淡淡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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