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姜宝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是那位姓相的医生亲自打过来的,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低哑沉稳,莫名带着安抚人的力量。
他说姜父虽然是胃癌晚期,但是最近几日的治疗状况不错,人精神了不少,姜宝的接起电话时紧张的情绪才略微放松下来。
刚好今日休息,她准备了些益于病人食用的饭菜,乘车去了医院。
没想到在病房门口先遇见了相易医生,他仍穿一身白大褂,扣子整整齐齐扣着,金丝边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头发略有些凌乱,正拿着手中钢笔与护士一起快速写着什么,同时跟她低声交代着,听着像是在讨论姜父隔壁床病人的病情,并没有注意到姜宝的到来。
“好的相医生,那我就先把记录拿去整理了。”
“好。”
护士将记录本收好脚步匆匆离去。
男人将钢笔收回口袋,抬头时正撞上姜宝的目光,他不禁一怔,随后露出一丝笑意:“姜姑娘,你来了。”
这个称呼奇奇怪怪,男人声音温和,姜宝脸颊生起一股燥热感,感觉有点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连忙道:“相医生,你喊我姜宝就行。”
男人默然几息,低低唤道:“姜宝。”
姜宝还来不及感觉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又听他说:“你父亲今天的情况也不错,其实病人的病情跟心情有很大的关系,家人的陪伴很重要,能看出来你父亲这段时间的情绪比刚来医院的时候稳定不少。”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姜宝却听懂了,先是生出一股排斥感觉,随后又将其压下,她眼帘微垂,点头应了声好。
相易没再多说,又看了眼她的侧颜,小姑娘的脸白白嫩嫩,细眉微蹙带着愁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叹息一声后离去。
姜宝没有多注意,转身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内响起综艺剧的笑声,姜朝虚弱的笑声也跟着响起,随着她走进戛然而止。
她面色微冷,缓缓走进,在旁侧的病床坐下,旁边病床上的病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刚才相医生与护士谈及的应该就是这个病人。
“宝,宝儿,你来了……”
姜朝眼带欣喜地看着她,试图坐直身体,但是撑了两下没撑起来,姜宝沉默着扶好他,又将病床摇上,摆好桌板,将保温盒里的饭菜都摆放出来。
“吃吧,这里的饭菜总没有家里做得好吃一些。”
“那是,宝儿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姜朝冲她讨好笑着,干瘦的手拿着筷子夹菜,手臂上暴起根根青筋,像树根缠绕在枯木上,尽管相易说他这几天都精神不错,但他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又黑又瘦,脊背佝偻,跟她记忆力那个如山一样高大的父亲完全像是两个人,警察带她来见到他的时候,姜宝甚至完全认不出来眼前人就是她消失十多年的父亲。
心里的怨与恨,气与怒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变成了迷茫,乃至到现在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像踏在云头上没有虚实。
两个人一个人吃一个人沉默,只剩下电视里播放的综艺剧发出罐头笑声,气氛尴尬,姜朝慢慢放下了筷子。
“宝,宝儿,你要不要吃一点?”
“不用,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姜朝讪讪,还想跟她说什么就见姜宝起了身,他连忙喊:“宝儿你去哪儿?”
姜宝奇怪看他:“给你倒杯水。”
姜朝尴尬笑道:“我,我还以为你就要走了呢,”他搓搓手,“宝儿,你,你能不能陪爸爸说说话,就一会儿,不耽误你时间。”
照顾了他这么久,姜宝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看见他就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姜朝颤着手接过,喝的时候不甚洒了点水至衣领上,姜宝无言,扯了纸巾帮他擦拭。
“你小的时候喝水也是这样,一杯水能有大半杯洒出来,把衣服都洒湿了,你妈妈总是会笑着说你生了个漏下巴。”
姜宝沉下脸来:“你不许提我妈妈!”
姜朝忙点头:“好好好,不提不提。”
他低下头,不安地问:“宝儿啊,这么些年,你们,你过得怎么样啊?”
“好跟不好,不都这样子过来了吗?”当年姜父欠下一屁股债离开,前两年有他时不时打来的生活费母女俩好歹能缓缓,但是后来再没了他的消息,姜母拼了命的工作还债好歹才保住了她们的家,将姜宝拉扯大,她已经不想再回想当年的事了,尤其是在姜朝面前。
“宝儿啊,那时候爸爸也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连自己也养不活了。”姜朝慢慢红了眼眶,“是爸爸对不起你们,让你们母女俩受苦了。”
姜宝心无触动。
往事不可追,可往事也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
说了这么多话,姜朝似乎有些累了,即便靠着病床也有些坐不稳,她将床摇下,扶着他躺了下来,又拧了帕子帮他擦脸擦手,像照顾婴儿一样。
“宝儿……”
“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好你。”姜宝抬眼看他,里面有怜悯、忧愁,唯独缺少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妈妈过世时叮嘱我,就算只剩我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好每一天,这么几年,我一直生活地很平静,可你突然出现,却打破了我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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