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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破庙。

料峭的晚风刮过枝头,吹得三两只乌鸦惊叫几声。一道月光直入门扉,打在残破又高大的佛像上,照得他意外悲天悯人。

佛像前头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黑衣人,他负手在后,而临近门槛处正跪着一人,那人额头撞地,身子伏得几乎贴在地上,跪得倒是有些久了。

“本王还未发信号,谁给你们的胆子?”孟苟缓缓转过身,出口的声音却很快,快地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伏在地上那人连连磕头,求道:“请二皇子恕罪,并非是我们先动手,而是邓公子派人跟着我们的人。”

“呵。若非你在他面前说漏嘴,他岂会派人跟来,算起来还是你之过。”孟苟冷笑一声,面上的杀气在月光下更为狠绝,他懒散地踱了几步,“自作聪明,本王承诺帮他救出家人又岂会食言。他倒好,坏本王计划。”

“二皇子,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大皇子那边可都在看着。”

“本王自有打算。今晚的计划泡汤了,你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本王便废了你。”孟苟不悦地皱起眉,梁砚书怕是开始怀疑他了,不如顺水推舟。“既然他这般想与家人团聚,本王成全他。”

*

离开太医院后,梁绯絮得回灵素宫,而魏栖要去司礼监,这两地方并不在一条道上。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岔路口,魏栖开口之前梁绯絮先说了话,“本宫自己能回去,不必送了。”

魏栖也没拒绝,垂头应了声,“谢公主。”随后他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还公主十两。”

“嗯?”梁绯絮愣了愣。

魏栖好声好气解释道:“奴才在街上逾矩抱了公主,公主当时说得扣钱。那日公主抱奴才给了一两,奴才今日十倍奉还。”

他做人的日常是,别人送钱一百两嫌少,自己拿钱一两嫌多。十两可太多了。

“……”梁绯絮使劲咬着后槽牙磨了磨,全皇宫就他有办法能气到自己,也总能气到自己,肝疼。

她在他心里只值十两!还十倍!合着他还觉得自己给得很多?

对方久不说话,魏栖想想又加了句,“公主想要姻缘去求皇上便可,要什么姻缘符。”

行。她今晚的心动全喂狗了。压着最后一丝理智,梁绯絮咬牙切齿道:“本宫……”

“公主!”柳色惊叫一声小跑着从道上奔来,见梁绯絮没事全身一松,连忙双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谢天谢地公主没事,奴婢方才听到公主遇刺的消息差点吓晕过去。”

“我没事,傻丫头。”梁绯絮对上柳色哭肿的眼睛顿时心头一软,瞪了眼魏栖道:“还是你有良心,走,我们回宫。”

“奴才恭送公主。”魏栖目送两人一刻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也不晓得是不是天意,每次与荣华公主交易他总得受点伤。

*

一回灵素宫,柳色便备水伺候梁绯絮沐浴。人被温水包围时,脑子里总会想得多些,何况今晚的事确实古怪,还有点隐秘的不安,似有暗潮逼近。

更衣上榻之后,柳色放下帐帘喊来了林琛,林琛单膝跪在榻前,头压得很低。

柳色双手交握立在榻边,偶尔瞄一眼林琛,公主今晚出宫凶险万分,幸好他们俩都没事。

“本宫问你,当时混乱之际你可曾注意到孟苟?”

若是孟苟没杀那黑衣人,她或许还不会将他与刺杀之事相连,可他做了,那她不得不往他头上扣这事。

林琛冷硬道:“卑职并没有注意他,卑职只注意公主。”

这话听起来略有暧昧却是每名暗卫的职责,保护谁,眼里便只能看到谁,即便对方是其他皇子也一样,不过皇上除外。

梁绯絮顿了顿,侧头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太子摔倒之事?”

“记得。”

“可有看清当时发生的事?”

林琛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如实道:“似乎有东西打中了太子的膝盖。”

梁绯絮抓着被子的手一紧,急切道:“是不是孟苟?”

“当时人太多,卑微看不清。”这一点他还真没留意。

梁绯絮挥手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联系林琛所说,当时孟苟在他们身后,他出手的可能最大。也是怪了,他若想英雄救美她还能理解,杀她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得不到便要毁了吧。

脑中困意袭来,她拥着锦被渐渐入眠。

*

这晚,魏栖做了个全新的梦,梦境里的那年他十五岁,在贵人院当差,与他现实中的轨迹大相径庭。

那日的天阴沉沉的,他捧着御膳房刚做好的糕点进屋,屋内只有一个贵人,她斜倚在榻上,香肩半露,一双狐狸眼半明半阖,风情地很。

出于宫内的明文规矩,他并不敢抬头看她,放下糕点后便要走,谁知贵人出声叫住了他。“小太监,你过来。”

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听得他背后发凉,然而人家地位高,他一个四等太监哪儿有拒绝的权利。

他百般不愿地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贵人有何事吩咐。”

那女人从榻上慵懒坐起,薄如蝉翼的纱衣从肩头滑下,映得屋内多出不少春意,“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魏栖。”他愈发不敢抬头,可那道灼热的视线直逼他两颊。

“良禽择木而栖,为栖,为妻,真是好名字,几岁了?”

“奴才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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