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两年前说过的,想做的事。这也是他这近一年来,身上大小伤痕的来源。往前那段时间跟着裴让,也是为了这个。
他们都瞒着她。
陆梨小声呜咽着,犹自哭得认真。
刚才在餐厅被她调了静音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后像是憋不住似的开始疯狂震动。她睁着迷蒙的眼去看屏幕,是江望的电话。
他发了很多条信息。
江望:今天弹琴高兴吗?
江望:吃晚饭了吗?
江望:是不是还在生气,不想理我?
江望:梨梨。
陆梨闭起眼,眼泪啪嗒啪嗒掉。
手机却不想放过她,在短暂的安静后又震动起来。陆梨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又轻咳两声,将喉间的哑意压下去才接起电话。
“梨梨?”
少年的气息不太稳,似乎很着急。
陆梨很小声都应了。
那边的声音一顿,他呼吸微沉,忽然问:“你哭了?”
陆梨:“没有。”
他静了片刻,喊她:“陆梨,我会着急。”
陆梨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水渍,小声含糊着嘟囔:“你也知道会着急。”
“梨梨。”江望放低声音喊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梨缓了一会儿,解释道:“我说因为琴没弹好不高兴,又生你的气,所以就哭了。”她了解江望,光发挥失常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
江望低声道歉:“我错了,梨梨。”
边上的林青喻瞧着江望这低声下气的模样,连连摇头,刚刚在拳击台上还凶得像头狮子,这会儿又变成乖顺的小羊羔了。
他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想,那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
江望眉头蹙得紧紧的,低声哄着她:“别哭。”
小时候他就见不得她哭,更不说他现在见不到她。幸而陆梨的情绪渐渐缓过来,他又问了几句话她就说要去洗澡了,江望只好挂了电话。
林青喻瞥他一眼:“那小丫头不好哄?”
江望言简意赅:“你不懂。”
林青喻呵笑一声:“你等明天,等她见着你的脸。”
说来也怪。
江望和林青喻算得上是陌生人,更不说林青喻还是靠着一张照片“威胁”江望进了他们家的门,两人交流起来倒挺自然。
临睡前,江望拿了家里的钥匙丢给林青喻:“晚回家别发出太大的动静,避开在左边区域的活动。”
林青喻:“”
他懒懒地应:“知道了,不会吵醒她。”
这一晚,陆梨没有再给江望发信息。
江望没能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戴上口罩去机场接人,走之前还不忘把陆梨的房门锁了。毕竟他们家现在住了个生人。
十点半。
江南蔚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飞机。
他瞧了眼那蔫巴巴的小丫头,心里有数,多半和江望那臭小子有关系。
才这么想着,江南蔚就见到了江望,他诧异道:“江望,怎么穿成这样?”
少年穿了一身黑,脸上还带着口罩,全身上下就露出那么一双眼睛。江南蔚觉得自己能把人认出来也是不容易。
江南蔚伸手拍了拍陆梨耷拉着的脑袋,提醒道:“梨梨,哥哥来了。”
陆梨一愣,抬眸看向那高瘦的少年。
若不是那视频,她绝不会将他和那台上几乎不要命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可此时,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无声无息地长成了这副模样。
陆梨揉了揉眼,缓慢朝他走去。
等站到江望面前时,陆梨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看向江望,问:“你戴口罩干什么?昨天干什么去了?”
说着她便要抬手去揭他的口罩。
江望忙捉住她的手,低声道:“回家给你看。昨天我和别人打架了。”
陆梨没坚持,只问:“和谁打架了?”
她还寻思着,难不成江望愿意告诉她了?这个想法才冒出来那么一会儿,她便听江望道:“和林青喻打架了,他暂时住我们家里。”
陆梨:“”
江尧:“?”
中午十二点。
林青喻套了件毛衣下楼,随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头发,懒懒地喊:“江望,晚点给我剪个头。听江尧说,你妹妹的头都是你剪的,中午吃”
林青喻的话止住,他才走下楼梯就对上了三双灼灼的视线。
江望的小祖宗回来了,江南蔚和江尧也正盯着他瞧。
林青喻挑了挑眉,打招呼:“回来了?”
俨然一副主人的口吻。
江尧满头问号:“阿喻,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青喻神情自然,随口道:“江望收留我,他是大好人。”
江尧纳闷:“你又犯病了?”
林青喻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出去说。江尧左看右看,还是跟着林青喻去了院子。
江南蔚进厨房给几个孩子准备午餐,顺便把里面的江望赶了出来。关于林青喻和江望打架的事,他一句没问,就由着几个孩子折腾。
等江望出来时,陆梨已经拿出了医药箱。
江望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她身前蹲下,自觉地仰起脸,不忘给自己辩解:“昨晚和早上,都上过药了。很快就好,不疼。”
陆梨闷声问:“为什么和林青喻打架?”
江望道:“言语不和,他先打的我。”
陆梨听到这儿差点气笑,瞎说就瞎说,还偏说是人家先打得他。她伸手在江望红肿的鼻梁上按了按,问:“那他怎么又住我们家了?”
江望压低声音解释:“林青喻家里情况很乱。他妈妈是他爸爸的第二任妻子,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家庭关系不好,他想玩乐队,家里人都不同意,闹了别扭就出来了。”
陆梨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悄悄往外看一眼,问:“他哥哥,就是林青易?”
江望“嗯”了一声:“他这个举动对林家来说,就是放弃和林青易竞争的信号。林青易因为和izzy的事,近来和家里关系并不好。”
陆梨诧异道:“那林青喻是故意的,这是帮他哥哥吗?”
江望:“大概率是,昨晚正好被我捡回来,过段时间他就走。”
陆梨点点头,停顿片刻后问:“下次去队里是什么时候?”
江望伸手,将她柔软温热的手握进掌心,道:“以后不会受伤了,昨晚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最后一次?”陆梨心存怀疑,探究的视线在江望脸上晃悠,“那再受伤怎么办?”
江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梨:“”
她被这黑曜石般的眼盯得心慌,总感觉下一秒这眼就会变成旋涡,一口将她吞了。
也不知道那天林青喻和江尧说了什么,他就这样在32幢住了下来。
虽说家里多了个大活人,但陆梨几乎感觉不到林青喻的存在。他也不早起吃早饭,天天迟到,等到了晚上也不见人,每每等她快睡了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临放寒假前。
izzy单独找了陆梨一次。
当陆梨听完izzy的话之后,反应了好半晌才道:“老师,你要出国?”她有些无措,因为izzy和林青易的事她知道,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先前,她还看到izzy在挑选喜糖。
izzy仍如她初见温柔,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温声解释:“老师的事,梨梨是不是知道一点?那些传言是真的,但也到此为止了。”
陆梨望进她碧波般的眸子里,忽然道:“老师,其他人、其他事都不重要,自己最重要。”
izyy弯唇笑起来:“别人都会问我为什么,只有你不问。”
“不过今天不是想和你说这些。”izzy敛了笑意,认真询问,“梨梨,你喜欢参加比赛吗?”
izzy很早就发现,陆梨根本不在乎比赛的输赢。参加比赛对她来说,似乎是换了一个地方弹琴,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意义。
闻言,陆梨怔了一瞬:“我”
她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只开了个头便沉默了。
izzy叹了口气,问:“梨梨,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会开始弹琴吗?”
陆梨当然记得。
她在这个世界,开始弹琴的原因是江望。
从那个世界挣脱回来后,江望去找了江南蔚,说妹妹想学钢琴。原先江南蔚是想找最好的老师,但江望把地点定在了青少年宫。
那个夏夜,江望所看见的一切,他都想为她实现。
但最初
最初的陆梨,被夜晚平和、轻缓的琴声所吸引。
仿佛她可以钻进那无人的世界,从而躲开现实的伤痛,可她没能躲开。江望告诉她,躲开了也仍旧会疼,她尝试着去面对,可却总忍不住逃回去。
陆梨垂眸,低声应:“我记得。”
izzy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今年暑假那场比赛,之前已经报名了,去不去由你。再往后,老师希望你好好思考,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场对话结束后的许多天里,陆梨情绪都很低落。
直到他们放寒假,临近过年。
圣诞过后雪停了一段时间,这些天又开始落。
陆梨一大早就醒了,天一冷她就不想起床,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底下院子里传来些许动静,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是江望和林青喻在说话,朦朦胧胧的,传到她耳朵并不清晰。
她也不听,自顾自的玩儿。
院子里。
江望低着头,处理手里的鱼,瞥了眼蹲在边上的人:“别和她抢吃的。”
林青喻刚通宵回来,这会儿也不困,叼着根棒棒糖,是从陆梨的零食盒子里扒拉出来的。一听江望这话,他就不乐意了:“江望,我就吃根糖,过分了。”
“在餐桌上,你什么时候见我和那小丫头抢过吃的。”林青喻随手抓了把雪,又伸手扬出去,“再说了,她那么挑食。”
这段时间,林青喻深觉女孩子不但烦,而且难搞。
江望平静道:“她不挑食。”
林青喻:“”
他嗤笑一声:“你高兴就好。她最近怎么了,琴也不练,也不笑,天天闷在家里。看这状态,小丫头不会是失恋了吧?或者恋爱了?”
水声忽然停了。
江望的视线缓缓落到林青喻脸上,声音很轻:“你说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处理鱼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阿喻:?
我就随口一说,刀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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