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遥是出了院之后一段时间，才被告知，晓楠的孩子没有保住。
这天阳光灿烂，木遥已经出月子了，她在收拾东西，从小姑家搬回去。
“你有空的话，去看看晓楠吧，前些日子一直没告诉你，她孩子没能留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苏若颜对面。
“就你生产之后的一个星期吧，那天我去看你还给你带了一盆风信子。”
苏若颜抬头看了木遥一眼，低头继续看书，一边又嘱咐了她一句。
“你去看她，要小心别刺激到她，你不知道，其实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吃药调理，但一直都没有怀上，可能是真的有执念吧，她其实特别重视这个孩子，现在这样的结果，她不好接受。”
木遥就不说话了，拿着苹果削起来，她突然想起来在她去医院孕检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苏晓楠，她手里提着一口袋药，当时木遥问她买这些做什么，她说近来肠胃不好，预备些助消化的药，说完便匆匆走掉了。
“我知道了。”她默默答道。
她虽然是知道了，却迟迟没有去看望苏晓楠，这些天一直在家里收拾整理，偶尔得了空去附近的商场转一转，给苏信子买一些日常用品。
可每当她在那些婴儿用品店里闲逛，手指触碰到小孩子的衣服时，都会微微停顿，然后晃一会神，要等到服务员走到跟前和她介绍商品，木遥才会有所反应。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这里有新到的童装，有打折优惠。”
“哦，我随便看看，我自己看就好。”
木遥将手指从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上拿下来，又走到另一家，走来走去，都没有什么满意的东西要买，她叹了口气。
“若是晓楠的孩子生出来，她一定是最热衷于为孩子疯狂购物的。”她默默念叨着，差点错过了菜市场，她骂了一声，暗恨自己的矫情，怎么做了妈妈之后就不那么洒脱了呢？
这样纠结了大概一个星期，估计着时间也过了蛮久的了，苏木遥便决定去看看晓楠。买了满满一口袋的巧克力糖果又加了一大杯杨枝甘露，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就是巧克力，看一场电影一个人就能吃一袋子。
而苏木遥一个也不会吃。
敲开门的时候，苏晓楠穿着很普通的棉布衬衫，松松垮垮的，头发又长了很长，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她抬眼望了木遥一下，又低下头去，默默将门打开，转身往屋子里走了。
看起来，她是许久未出家门了，所以疏于打扮自己，按照苏晓楠的性格，平时就算是在家，也会穿一件很体面的衣服，不会很随意。
“最近怎么样？听小姑说你一直在养身体，我还挺担心的，今天看见你，觉得气色不错。”木遥随她走进去，将白色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偶然瞥见了桌子里侧的一张照片，木质的相框，是她和林毅的结婚当天现场拍摄的照片，很普通的一张照片，却觉得似乎很熟悉。
“你不记得了吧，这是那天我让你给我们拍的。”苏晓楠倒了杯茶给木遥。
“是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候你喝醉了，开始在酒桌上胡言乱语吹牛皮，怎么会记得。”
木遥努力回忆了一会，才想象起来是有这样的一幕，那天她混合着喝了啤酒和白酒，于是很快便有些头晕，说过什么话出过什么丑是再也不记得了，却恍惚知道苏晓楠中途拍了拍她的肩膀，请她拍照。
“哦，但怎么突然把这张拿出来了？以前的那张婚纱照可要比这好看得多。”
“嗯，也没什么，看腻了就缓一缓。”苏晓楠已经将口袋打开，拿出巧克力糖果边吃边和木遥说话了。
两个人突然就沉默了一会，宽敞的客厅里，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家庭伦理剧，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照射在浅灰色的地板上，巨大的鱼缸里养着五颜六色的鹦鹉鱼，这些鱼来来回回永无休止地游动，盯着时间久了，就有些像钟摆规律的往复。
“其实吧，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当初阻止你拿掉那个孩子，可能对我们都会好吧。”
木遥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样一句，她本人对这个话题也是略有抗拒，但此时不能够讽刺也不能发作，便耐着性子和对面的人聊天。
“你想多了，干干净净对谁都好，孩子这种东西，总是会有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算了，没什么。”苏晓楠笑笑，就没再说话，随口扯了一些其他的话题，好打发这尴尬的对话。
“小姑最近太辛苦了，要照顾你，又要抽空看我，你告诉她不必来了，我没事，反正你也出月子了，让她在家赶紧休息休息吧。”
“那是自然，否则我们欠她太多人情，怕是不好还了，我这个人最怕还债。”
苏晓楠瞥了她一眼，“我要做饭了，你回去吧。”
“行，有事叫我。”
从苏晓楠家出来的木遥觉得全身轻松，至于刚开始为何会紧张，怕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苏晓楠问她的那个问题一样，谁都无法准确理解对方的意思。
“不说就算了吧，反正过去好久的事了，何必再提。”她转到路边，坐在公交站台下等车，家里的小孩儿有保姆照顾，着实是轻松了太多，她开始盘算着重新开店赚钱了，毕竟赚钱才是大事。
天色渐渐黑下来，公交站台处人并不多冷冷清清，背后的屏幕闪烁着各色广告，木遥的花色裙子拖到地上了，她拎起来裙子的一角攥在手里，无所事事，扭过身子看后面的广告。
小城市是有小城市的好处的，通勤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程便可以解决大多数行程问题，又不怎么堵车延误，也有很大一部份人通过走路就能轻松到达目的地。车程着实是一件很令人疲惫的部分，当人们习惯了繁忙的快节奏之后，好像也逐渐习惯了无限延长的行程问题，规模过于大的城市就好像一只庞大的吸血的水蛭，顺着成千上万条脉络吸取着养分和生机，只有这万千脉络上川流不息了，便是拥有生机的一座城，但人在其中未见得有多少生机，路途中多是精疲力尽的沉默的睡客。
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天色黑了，但木遥还是一眼就觉得很熟悉，她站起来努力看过去，高高瘦瘦的，有些颓丧，是苏北。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转悠？”木遥迎面走过去。
苏北被惊了一下，抬头发现木遥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撞见鬼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我就出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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