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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顾青青深陷回忆之时,大晋王都司天监中亦是一片愁云。天雷突如其来,出乎意料。而它落下之地如若没有看错,正是城南平安坊。

平安坊乃是南都八坊两市中人口最为聚集之地,如此天雷落入,引发的骚动及造成的伤亡都难以预料。最重要的是,司掌天象的司天监该如何平顺地向皇帝解释这一异象?

司天监监正去岁丁忧,职位空悬,监中主事唯一位少监。这位少监上任不久,来监中不过是挂职长资历,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还是监内的一位经年老判官提醒了他,这才匆匆召集了监内众人筹谋划策。司天监一干官员聚在监内议事厅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说起来,天雷落地倒也并不罕见,司天监中记录不少。但这天雷落到王都之中,又像这般声势浩大的,从未有过。

要知道,王都为帝王所居,不仅是国之重地,更是国之象征,王都有变,天下难安。故而古往今来,王都选址,俱取风调雨顺、脉通气盛之地。

南都史上曾历经六朝,累计数百载,司天记载中,只有后周末帝期间有过如此异象。当时,后周末帝穷奢极欲,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有一年,他大兴土木,为讨宠妃高兴,要仿效武朝女帝建一座通天佛塔,结果未曾想,塔基未筑好,一道天雷劈下,整个划定要建佛塔的区域都被天雷劈中。

如今大晋立国不足五十年,竟然出现如此异象,着实令人头疼。毕竟自古以来在民间都认为雷电是上天惩恶警示人间的意思。而帝王者,天子也,上天在天子所居落雷,是为何意?天雷之事倘若处理不当,恐怕有损天子之威。

另者,古语常云:“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嚮明而治”。南者为天子临朝治世尊位,天雷降落此处,确非吉兆。

厅内主位上,年方二十五的司天少监杜承泽听着诸人言语,也从震惊中缓过神。他右手边一位林姓判官道:“风雨雷电皆是天象,天象之变人可观,却不可变啊。”

先前提议杜承泽召集众人的经年老判官李庸站起来道:“天不可为,人可为。方才我记录了天象发生之时,乃是酉时一刻……”

“酉时一刻?”其他判官闻言,均开始掐指计算。

杜承泽虽然不精通占卜历法,但一看情形,便知他们是在卜算吉凶。

片刻后有算的快的判官出声:“今日是四月初三,庚辰月,戊戌日,酉时乃天德值位。”

其他判官此刻也纷纷附和:“确实是天德。”

天德?杜承泽来了司天监这些日子,多少也知道一些,天德值位,那是吉时。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天德落雷,那是上天赐于福泽。至于是什么福泽?他心下转动,想起任职大理寺的长兄前日所言,心中顿时有了章程。

于是笑道:“既是吉时,又是天德值位,那便好说了。”

这时,门人通禀,宫中内监已经到了门口,一干人等连忙往前厅迎接。那内监神色匆忙,谢绝了茶点,引着杜承泽匆匆而去。

大晋,王都,景仁宫。

杜承泽跟着内监匆匆进了景仁宫的偏殿。殿阁内,除了他,已经有几位数位官员等候其中。杜承泽打眼一看,户部、工部、大理寺、御史台、朝中几位有分量的阁老以及几位王爷统统都在,且人人表情凝肃。杜承泽出入官场,一个从四品,入职至今,也就见过皇帝两次,还次次连头都不敢抬。猛然间与这么多朝中重臣相对,心中不免惴惴。一想到稍后皇帝问话,更是惶恐。

不多时,只听内监一声“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又一会儿,前方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接着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平身。”

杜承泽才跟着颤巍着腿站起来。前头皇帝已经开始问话,杜承泽垂着头,视线往前头微微偷觑,瞧见高阶上明黄色的衣角和阶下正回话的青色锦衣圆领袍的俊朗少年。那少年说话时微微侧着脸,剑眉英挺入鬓,星目如盛星光,肤色白皙,仪态温文尔雅,叫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亲切。再听得皇帝称他为“诚儿”,心中顿时明了,这便是都中赫赫有名的瑞亲王。

不过皇帝并未一上来就问天雷之事,倒让杜承泽松了口气。只可惜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见上头问:“司天监何在?”

杜承泽慌忙出列,朝着御座跪下:“臣在。司天监少监杜承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皇帝叫了起,接着问:“方才天降惊雷,杜卿可知?”

杜承泽连忙起身,垂首回答:“回禀陛下,正要禀告陛下。司天监观到,今日酉时一刻,有天雷降于于王都南平安坊中。”

“天雷降地,是何说法?”皇帝又问。

杜承泽连忙将自己方才从议事中学来的搬出来:“回陛下,雷电者,乃是天地阴阳之气纠结迸发,正如雨雪风霜,都是自然天象。”

“那这天象为何不在别处,偏在王都?又偏在城南?”皇帝接着慢悠悠地问。

明明皇帝语气并不可怕,杜承泽却愣生生出了一身汗,他忍住擦额头的想法,回话:“回禀陛下,天象者,天意也。司天监测了今日那天雷落下的时辰,乃是酉时一刻。今日的酉时一刻正是天德值位,天德值位乃是上天赐德的大吉之时。微臣以为,天雷于天德之时落下,想必其中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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