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
对于吴恪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只是今夜的失眠,却和往日大有不同。
身下不再是京城别墅的柔软大床,而是一张方寸之间薄板单人床,刚好足够容纳他十二岁便蹿到一米七的少年身体。
窗外也不是他早已司空见惯的私家园林,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立着一颗平平无奇的老槐树。
微风吹过,浓郁的槐花香立时飘满整个小院。
无孔不入的,透过并不严丝合缝的朽木窗棂,飘进屋里,满室皆香。
可正是这样的平凡而普通的场景,让吴恪看了足足一整夜,也看不够。
以至于到现在眼球还有些发酸。
起初他以为,这一幕,不过是午夜梦回的一个寻常场景。
毕竟人过半百了,勉为其难地成为一个没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成功前浪之后,剩下的可不就是回忆、缅怀了么?
回忆过去的那些事,失去的那些人
这都不新鲜。
然而,直到周围的一切,在眼里开始渐渐清晰,分外真切,他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梦。
重生了?
十二岁少年身体里喷薄而出的活泼劲儿,和人到中年被掏空的身体中那空虚状态,差距实在太明显了。
就像是一碗水,和一滴水的区别。
难道那瓶82年的拉菲过了期?
还是夜夜笙歌的某种运动过了度
不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从人到中年的人生巅峰,跌落下来,回归少年时代的家徒四壁,吴恪的心底并没有过多的不适。
相反,有一些欣喜。
上辈子,他是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不假,坐拥着京城大别墅和一家上市科技公司。
身价早已突破了好多个小目标。
妥妥一个逆袭成功的前浪。
可逆袭归逆袭,终归是前浪了。
即便没被拍死在沙滩上,但那片海,也没你浪的地儿了。
就像是从纳斯达克敲钟回国之后,独自站在私家园林别墅的那晚,吴恪才喟然发现,身边连个共同庆贺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成功,看着光鲜亮丽,终究太苦了。
或许身边不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美女嫩模,但她们走钱,走肾,唯独不走心。
也正是打那时起,吴恪开始失眠了。
现在好了。
一夜之间,前浪变后浪。
虽说钱没了,但人都还在。
加之回档的时间点又是刚刚好。
不管是走上人生巅峰的成功履历,还是屡败屡战的创业经验,如今都成了他揣在怀里的外挂,捏在手上的王炸,无论走到哪里咱都不怕。
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屋子里的摆设映入眼帘。
身下的板床不比席梦思差,是身为人民教师的父亲吴绍炳,由于历史问题被罚扫厕所那年,亲自手工打造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晃眼都七八年了,单人床快要跟不上自己蹭蹭长的身高了,自家老子他,却还在扫厕所。
小床四周的墙面上,贴着一圈泛黄的旧报纸。
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北江日报,应有尽有,贴的格外整齐,以至于一眼扫过去,全是各种振奋人心的醒目标题。
“同志重要讲话”
“人间正道是沧桑,迎接江东省崭新曙光”
“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二届会议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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