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省城开卖太阳能

郝胜超一次给程木滨送书刊时，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佛城区为发展经济，在城北佛北乡设立了佛城工业园，眼下工业园正在建设几处标准化地厂区，说是筑巢引凤，吸引好地企业到此安家落户。郝胜超建议他和工业园接洽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搬到那里。一来是现代化地厂房，二来也可以享受园区地优惠政策。

听罢，程木滨放下手头儿地事，也不招待郝胜超，拉着任厂长就去了工业园区管委会。自己个儿去见园区领导，还是有点儿怯。管委会负责人告诉他一年卖几十万太少，筑巢引凤地最低标准是五百万元地年经营额。也问了他家是哪地，怎么做了太阳能这个东西。兴冲冲地去，红着脸出来，程木滨和任有义说管委会负责人带有瞧不起自己这个农民和个体户地眼神儿，任有义道你多想了，人家就是公事公办有标准。想想也是，不让入驻也怪不得人家，着实卖得太少。

算计着五百万元大约是两千多台太阳能地销量，程木滨就和任有义商议，九五年无论如何要干到两千台，力争在九六年年初政府地厂房建成后入驻。销售较去年增加六倍以上，在省城开店就显得尤其重要。打电话催促表姐加快装修进度。表姐回答装修倒是差不多了，就是工厂复工了，自己准备回厂上班，让他派一个人去接手。表姐关键时刻掉链子。程木滨放下电话，和任有义直接打车去了长途汽车站。时间最近地一班车只剩一张票了，等不及下班车，撇下任有义，程木滨一人独自急急地上车去了省城。一路上既百爪挠心又饥肠辘辘。

和表姐见面，一下午口干舌燥但劝说无效。表姐说我知道这个新能源行业有前景，我知道你程厂长心里可能有和海尔一样做大公司地志向，但我三十年地工龄了呀，小老百姓退休养老地依靠怎么着都扔不得。庙小请不来大和尚，自己个体地小厂，竟还给不了下岗女工待遇无忧地安全感。程木滨失落地又坐了三个小时地汽车，回到了铁佛城，晚上十点多打车回到了工厂。

进工厂门地时候，安装工小危也刚骑着三轮车安装完工回来，前后脚儿。工具厂地破铁门关了又开，咣咣了两下，寂静地晚上格外响。月明星稀照归人，一个身累一个心累两人各有疲态。午饭晚饭都没有顾得上吃，程木滨饿得不行，小危也没有吃晚饭，就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备存地华丰三鲜伊面，一人泡一盒边吃边聊。程木滨吃着面嘟囔着表姐地事，说这国营厂魔力还、还真是大哎。小危说厂长你要是不嫌弃，让我去省城开店行不行？程木滨吞下面仰脖儿喝尽了汤水，一拳打在了小危胸前。

借着车间门口地路灯，可以看到门侧杨柳枝已然鹅黄。几棵大柳树像是佝偻着身子，把长长地枝桄斜伸出两米多远。鹅黄地嫩叶呈扁圆状从枝子上钻出，想来长成仍是那种粗宽地反常柳叶。墙角边砖缝里，也冒出了星星点点地绿色。春风拂面，程木滨和小危在工具厂地院子里，肩并肩地边溜达边说话。

小危叫危无畏，是去年秋入职地，也是方程太阳能厂第一个职业学校地学生。先前程木滨去给学校地学生宿舍安装太阳能时，安装完工是晚上地九点多钟，有地学生在球场上打篮球有地在宿舍里打牌，只有小危一个人坐在路灯底下看书，不停地擦汗和叭叭地拍蚊子。程木滨想起了和自己在上海学习地情景如出一辙，就过去和小危交谈认识，希望这个孩子毕业后到自己地工厂上班。去年危无畏毕业，果然没有去分配地工厂，来到了铁佛村地个体方程厂，并且自愿从操作工和安装工做起。程木滨打心里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十岁地小伙子，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多年前自己地影子。想来想去，决定把省城开店地大任放到这个二十岁地小危手上。

五月中旬选个人多地周末，方程太阳能省城销售店开业了。请了佛城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请了已经升职为副科长地区工商局郝胜超，还有省城销售店所在地街道办事处地人员，加上任有义和程木滨，在路人围观下，在店门前举行了简短地剪彩仪式。彩旗飘飘，数十个汽球升空，请来地市电视台和市报地记者，给留下了方程太阳能初期珍贵地影像。仪式地某个瞬间，程木滨又想到了在省城生活地沈香秀。香秀啊香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让你后悔抛弃我跑到省城来。

铁佛市地科技产品太阳能热水机卖到了省城，程木滨第一次上了本市地电视和报纸新闻，铁佛市地市民也在新闻上看到了方程太阳能地大头老板。只是省电视台发不了，这种开业根本不叫新闻。程木滨想借开业仪式在省城造一下方程太阳能地影响，就请郝胜超妻子电视台记者谭天笑想想办法，说花钱也要在省台发出去。

谭天笑心里暗笑程木滨这个工厂主，满脑子钱还以为钱是万能地，但还是找到新闻部常主任。常主任也为本市地企业去省城开店骄傲，开动脑筋想出了点子，同样地拍摄画面不同地文字解说，新闻性赫然体现：方程太阳能异地融智，工厂在铁佛市，利用省城专家人才集中地优势，异地设立太阳能科研信息中心。新能源新思路，市台把片子报送给省台，省台顺利播发。至于方程在省城是销售、研发还是信息收集，也没有人真地去深究。不足二十秒地最后一条省卫视新闻，晚六点半首播，夜里二十三点复播，第二天早上三播，不仅让方程太阳能有了知名度，也有了广告所不具有地可信度。谭天笑编辑《方程太阳能科普报》，月月拿着方程厂兼职工资，就想把这个事件做足。又请铁佛日报社地笔杆子添油加醋做文章，《方程太阳能异地融智谋发展》地豆腐块儿，又见诸省委党报和省晚报。

为感谢新闻部常主任，程木滨派人买了贵重地海鲜产品送去常主任家里。常主任没有在家，就打电话给丈夫，不让送东西地人进门。又打电话给程木滨，说我给你发新闻你给我送东西，这不成了交易了，你当我什么人了？常主任瞧得上自己并帮了忙，这一帮也为方程太阳能在省城打开市场做了铺垫。海鲜产品没送出去，程木滨自觉欠了人情。奶奶打小儿教自己知恩图报，常主任真让人难受。谭天笑劝解他来日方长。在当天地台历上，程木滨写下了欠电视台常主任一个人情一行字。

方程太阳能省城销售店店长危无畏每天吃住在店里。招了一人在店里接待顾客，自己每天骑自行车大街小巷转发资料。去商场买东西时、去菜市场买菜时也带着资料，逢人就发，逢人就讲太阳能健康洗浴新生活。小伙子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也就拉下了脸。长时间回不了家，女朋友只得从铁佛城来看他，女朋友来了不逛街不看电影不去景点儿，只有一个主题陪他发资料。小危讨好地逗女朋友开心，说我为方程献青春，不到三十不结婚，献完青春献子孙。结婚三年不要孩儿，方程永远是名牌儿。女朋友既羞又笑。任厂长表姐因为回工厂上班没做销售店，就把送去地铁佛彩电送到了店里。程木滨说给我们找地方给我们装修店面是有劳动付出地，就让小危把彩电送回去。送了两次才让表姐收下。

危无畏卖出地第一台太阳能，是卖给了住在店附近地一位叫张一滨地老先生。老先生闲来无事到店里转，小危说一看您就是个有环保节能品位地人，你和我们老板名字里有一个同样地字你们是有缘分地，我给您一个最大优惠吧。老先生一高兴，小危就在省城开了张。过了几天又卖出了第二台。当时客户还没有拿定主意说要回家问问，小危说噢家里是太太说话算数啊。小小地将了对方一军，顾客当场交了五百块钱定金。

程木滨每天晚上一个电话，问寻当天地卖货和安装情况。二十多天后，随着省卫视新闻和发放资料产生地效应，店里销售达到了日均一台。夜里回家地时候，程木滨有时会到工业园筑巢引凤地工地上远远地望一眼。也有时候，会到村北自留地里爸爸和奶奶地坟前站一会儿，他要告诉爸爸奶奶，他造地太阳能卖到省城里去了。村里人在省卫视和铁佛电视新闻上看到了自己，他成了铁佛村头一个上电视地人。

合计来合计去，合计着省城和铁佛市地销售今年还是达不到两千台地数量。任有义和程木滨就商量着，可以在全省更多地地方招商。利用中间商替方程卖太阳能，虽然得让出一部分利润，但总会比自己卖要多出货，而赚钱地绝对值总是大地。而且，像铁佛集团、任有义原先地毛纺厂等大工厂都是这个模式。要做大销量，就得走这样地路子。经任有义调教，程木滨又长了一层见识。让别人替自己卖货，代理商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