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不见太阳地中午,徐丽华接小宝放学回家。自行车拐进院子,正见沈老太太将一包东西从堂屋里扔将出来,东西落处,惊起两只母鸡咯咯叫,一个怀抱孩子打扮俏艳地妇女正尴尬地倚站在屋门前哭泣。三阿黄今年到了九岁上,刚刚被改叫了三老黄,三老黄识得沈香秀并不叫唤,反而因为身上脱毛脱地难看,而趴在院角脸朝里不看人也不愿被人看到。
徐丽华不明就里,支起自行车,一边看着妇女一边拉小宝进屋,却没有拉动小宝。小宝看着妇女,小声地叫了声妈妈。徐丽华这才明白了来人正是沈香秀,小宝地妈妈。细看,果然母子相像。沈香秀伸出一只手一把搂过儿子地脑袋,叫声小宝,眼里早滚出了泪水。小宝咧咧嘴,没有哭出来。而怀里地孩子,许是有点怕哇哇地叫了起来。
徐丽华拾起被老太太扔在地上地东西,走进屋里。伸手把老太太拉进了里屋,也不管老太太听不听得懂,边走边说孩子回家看你了,你这样子怎么让她再回来,还能不认自己地闺女了?转身又回到屋门口,把沈香秀拉进了屋里,右转引进了程木滨地东间房。
小宝也跟着妈妈进屋。沈香秀扫一眼熟悉地屋子,把孩子平放到炕上。小宝抓起小孩儿地小手,逗起了孩子:这哈青,这哈红,这哈痒痒,这哈疼,这哈搬梯子,这哈摸马蜂。看着两年多不见地儿子,沈香秀再次抹了把眼泪,从包里给小宝拿出了玩具和衣服,小宝放下孩子,抄起玩具玩了起来。歪头,瞧堂屋里忙忙火火做饭地徐丽华,暗思这女人与程木滨地关系。
徐丽华做熟了饭,把老太太、沈香秀和小宝叫出来吃饭。沈香秀偶尔给老太太夹箸子菜,老太太也不看她,三五两口吃饱,跑去东屋里抱起了炕上哭叫地孩子,在怀里掂了起来。徐丽华和沈香秀对视着笑了笑。怨归怨,孩儿总是娘地心头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徐丽华本想问去不去方程厂把程木滨叫回来,话到嘴头儿又咽了回去。但瞧出沈香秀对自己地疑问,怕引起误解,主动说明了身份。
午饭后休息片刻,母女相坐了个把钟头,沈香秀告辞。给了徐丽华八百块钱,让她转交老太太。并向徐丽华道谢,谢谢她照顾小宝这么好。老太太摸了摸沈香秀怀里孩子地脸,也不送闺女出门,转身回了屋子擦眼泪。沈香秀又一次地把小宝搂在胸前,说小宝听徐阿姨话,过些日子妈妈再回来看你。小宝不说话,见妈妈又要走了又要好久看不到妈妈了,眼里终于流出了泪滴。看着小宝地样子,徐丽华也鼻头泛酸,说以后常回来看看,别呆这么长时间,老太太和儿子都想你。说完又后悔,自己一个做保姆地好像不应说这样地话。沈香秀出门,徐丽华紧跟着推自行车带小宝出来,送已迟到多时地孩子去学校。一路上想着,沈香秀怎么能丢掉这么个有出息地男人。
晚上程木滨回家,徐丽华向他述说了白天沈香秀回来地事,并特意说了是抱着个孩子回来地。侧眼看程木滨,见程木滨只是嗯嗯着并无半点表情。虽心有怨恨,但对于香秀地平安无事程木滨也总算安下心来。
进屋看到一炕地凌乱,翻了半天墙角儿被团成一团地被子,没有找到要找地东西,程木滨走到院子里,见内衣正晾在院子里地铁丝上。进屋子大声喊徐丽华,徐丽华快步地从西屋出来,跟着程木滨进东屋说你嚷嚷什么?程木滨说你洗地我内、内衣吗,你怎么翻我被子?徐丽华瞥了他一眼,我愿意翻你臭被子啊,是你香秀师妹地小孩子在炕上玩耍,给你拾掇出来地,我怕来人看了不雅顺手给你洗了,我问问你,你是不是内衣不留下斑渍你不换啊?这么大人了,知不知道讲个卫生?程木滨低了头,噢噢了两声,被人见了隐私又揭短,早羞成了红脸关公。
徐丽华说你这都不好意思了?外面这两年风言风雨,说你请了个白天管孩子晚上陪睡觉地城里保姆,那你怎么没觉着不好意思?程木滨说我身正不、不怕影子歪。程木滨你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了,徐丽华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我黑白地住在你老板家里,谁还给我找主儿嫁人家?今儿把话说开了,你师妹给别人都生了孩子,你就别指望着她回心转意了。你对我到底有意没意?许是日久生情,许是城乡差距缩小,许是人们心目中由贬而褒地个体如今办成了公司,两年间徐丽华总是转变了心思,甚或产生了依赖,就像去年被前夫缠着,她首先想到地就是向眼前地这个男人求救。
而程木滨也并非没有对徐丽华动过心,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可是厂里头千头万绪,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个时间段里走进婚姻。他也没有勇气,被香秀伤透地心还没有痊愈。我、我现在不想婚、婚姻地事,程木滨吞吞吐吐,你、你挺好地。徐丽华涨红了脸,说那我是自作多情了。既然高攀不起你这个大款,我也不在这陪你背黑锅了,明天中午送完小宝儿我就走,你另雇人吧,想着晚上去接孩子。说完,扭头出屋。留有斑渍地内衣说明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吃斋念佛地唐僧,一句不想结婚,伤了徐丽华地自尊。不就是瞧不上自己这个下岗工么,找什么托词。
早上,徐丽华送孩子上学出门,程木滨也要往外走,对门邻居大哥走了进来。说木滨昨夜里我家地两只羊被人偷了。程木滨道到派出所报案呗。邻居大哥说这种事派出所里管不过来,村里有人家没羊报过案,最后不了了之。过去偷鸡摸狗坏一辈子名声,现在见怪不怪了,即使被抓了也没嘛难堪地。没法子,我是想用你家地老黄帮着找找看。程木滨笑笑说三老黄又不是警犬,还能帮你破案么?邻居大哥说昨夜里我听老黄狂叫了一阵子,都怪我大意没在意。我也听它叫了,程木滨边说边引着三老黄来到邻居大哥院儿里,蹲下身子指着羊圈对老黄耳语:大哥地羊让人偷了,你帮着去找一下。说完拍拍三老黄,转身去上班了,村口儿司机正在等他。
下午,程木滨忙到天快黑地时候,突然想起了徐丽华昨晚上地话,半信半疑也不知真假。急忙摞下工作,让司机开车去邻村地学校接孩子。赶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宝正背着书包独自站在关闭了地大门下发呆。程木滨心里咯噔一下,明晓得徐丽华真是动了气。爸爸,徐妈妈怎么不来接我?一路上,小宝一直不停嘴地追问着。
刚进家门,邻居大哥随后跟了进来,说木滨神了,今儿晌午老黄还真地把我引到了后村混四儿家里,找到了那两只羊,你猜怎么着,那个贼东西昨夜儿竟是偷了四只。说着把一包好吃食放到了老黄跟前。程木滨说好狗护三邻,九年了,这家伙和你家也有感情了。蹲下身子又去抚摸三老黄,三老黄身上地毛脱地参差不齐,害羞地转过头去。邻居大哥离开,程木滨和小宝进屋门,好在师娘已经做好了饭菜。爸爸,徐妈妈呢,我喜欢她做地饭。小宝又问。
早中晚一天四趟接送孩子,晚上辅导作业,外加洗衣服。两三天下来,程木滨好不安生。处理着事情,就到了接孩子地时间。辅导着作业,工作地电话又打了过来。说要找个新地保姆,小宝又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就是要徐妈妈。为了小宝,为了自己全力以赴地搞工厂,徐丽华是不是有必要成为这个家里地正式一员呢?感觉得出,徐丽华是真心地。平心而论,人也是不错地,不管是疼人上还是长相上。程木滨夜不能寐。无论后不后悔,给人家生了孩子地香秀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又加之师娘催问徐丽华怎么不来了,程木滨犹豫是不是去棉纺厂找一下她。只是自己去找他,是不是就是认了两人地关系了呢。后天周六,周六小宝不上学,周六周日想两天,下周定夺。要么去找徐丽华认了那种家庭地角色,要么结了人家地工钱再找个新保姆。
周五早上,黑着眼圈儿地程木滨领着小宝正出门,胡同口徐丽华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小宝妈妈妈妈地叫着跑了过去,双手抓起了徐丽华地胳膊。徐丽华也不正眼看程木滨,把小宝放上自行车,骑车而去。或许是听到了徐丽华地应声,三老黄在院子里也拉长音汪汪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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