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家在扬州住了四天,待派去金陵的人来信后才启程去了金陵。
金陵是几朝古都,比之辉煌大气的京城另有其一番精致浮华,乌衣巷是魏晋时期的权贵之家聚集之处,最有名的那首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如今确实是寻常百姓家了,历经了六朝金粉,虽然依旧精致,却没了生气,如今是诸位盐商大贾聚集之地,只富不贵。平川先生不缺钱,他的一副字画便值千金,养活他们两个人足够了,只是他不喜当官的弯弯绕绕,便也不愿住在官家之地,倒是商户之家规矩不重,另有一番率性。
郡主非常大手笔的买下了乌衣巷里一户盐商家的大宅院,一家人暂时住在城中最大的来福客栈里,新宅子让桂圆芙蓉等人去安排翻修了。桂圆等人深知主子龟毛的性子,几个住人的院子全部推到重建,按着主子的喜好来。这样大规模的工程,郡主又要快,桂圆把城中最好的建筑班子请了来,交了图纸给他们,又请了许多短工来,每日乒呤乓啷的好不热闹。桂圆行事妥帖,知道自己这样扰了邻居休息,便每家都送了重礼,倒让邻居都不好说话了,只聚在一处议论新来的人家好大排场,不知什么来头。
兰玉树出门时路过那宅子,见里头在施工,问了小厮知道是新来的人家在翻修院子,便知道是自己那身份尊贵的师妹一家要住进来。只看这一家子的排场,便知道这家人架子大,再加上他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师妹性子骄傲的不行,在京中得罪了人才被赶了出来的,如今却要来祸害先生。先生多么清高自衿的人,向来不和官场打交道的,如今却为了他的前程,不得已要接纳那位郡主。兰玉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了出息定要先生不再受气,同时也对即将谋面的郡主心有芥蒂。
郡主一家在来福客栈里安置下来后,修整了一夜,第二日郡主便带着白霜和桂圆上了兰家门。
郡主事先递了拜帖,平川先生知道郡主今天来,却不知道她如此低调,只带了两个丫鬟,看来与传闻中娇奢豪逸的郡主不符呀。
郡主只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就有仆妇迎她们进去。好在乌衣巷这边多是商户之家,民风要彪悍些,要不然兰家就两个男主子,郡主一妙龄少女独身上门,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公主本来也在意这个问题,还说要和白霆陪着她一块去,不过郡主觉的这样冒冒失失的一大家子上门有些唐突,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去拜师还让家长领着,多没脸。
兰家只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宅子里就十来个仆人,平川先生和兰玉树各一个长随,还有厨下几个人,门房两个人,洒扫几个人。他们师徒父子俩不怎么交际,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型宴会,兰玉树如果要宴请同窗便去城中的酒楼里,这样的规模足够了。
因是小宅子,便不似世家大族里分什么中门侧门角门的,郡主直接从大门进去。进门之后郡主的第一感觉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下人们有条不紊,房舍窗明几净,园子里种满了花草,不是什么奇葩异卉,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但长势喜人,瞧着就精神。比起郡主这些年见过的工匠气宅院,这里充满了自然野趣,平川先生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
郡主嘴边不自觉噙着笑意,都被随行的府中仆妇看进眼里。
因着宅子小,郡主进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平川先生的颐然堂。因今日有贵客来访,平川先生和兰玉树都没出门,郡主进屋便见一芝兰玉树的少年立在堂中。
见到他的第一眼郡主便想到了萧艺,有那么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这是郡主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在外貌上与萧艺相媲美的男子。眉如新月,目似点漆,乌发如瀑,面若敷粉,天庭饱满如甲盖,鼻头圆润若东珠,双唇细薄似柳叶,长身玉立,风采卓然,当真不愧“兰玉树”这个名字。
比之萧艺俊美绝丽的容貌,他更加的温润含蓄,如果非得打个比方,那么萧艺如明珠般熠熠生辉,这兰玉树则似明月清清皎皎。再形象些,以花喻美人,前者是牡丹华贵艳丽,后者是幽兰高洁清芳,二者都是尤物呀!
桂圆见郡主盯着兰玉树不挪眼,便知道自家郡主见了美人便花痴的毛病又犯了,偷偷拉了拉郡主的衣袖,郡主才回过神来。
郡主尴尬之余瞅见兰玉树羞愤的神情和薄红的耳根,余光瞥了瞥四周,平川先生不在便好,若是叫他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怕是会拿扫把赶她。
郡主回过神来便落落大方的和兰玉树见了礼,只是微微一福身道了句“兰公子有礼”。兰玉树这才想到眼前的少女是正一品郡主,而他不过是个举人,应该对郡主行跪拜礼才是,可是一想到郡主方才的失态,以及郡主的年龄,还有郡主即将成为他师妹的身份,这跪拜礼他怎么都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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