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慌忙将阿冀挡在身后,脸部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他伸手指着裴允之,有些说不出话,“你!……”
裴允之握紧了司竹伸出的手,狠狠的压了下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来自何方,又为何而来吗?”
司竹愤恨的甩开裴允之的手,后退了几步,怒吼道:“我不想,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司竹吼过,便沉默了下来,喃喃道:“带着阿冀吧!”
裴允之看着失控的司竹,他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翻江倒海,可是他已然决定告诉司竹百离的结局。
“好!”
曲江夏抢在了裴允之前开口,裴允之的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曲江夏!”
韩世修听的出,裴允之生气了,他和裴允之一起长大,还从未见他如此生气。忙的示意拓跋展将曲江夏拉开。
曲江夏挣开拓跋展,上前揪着裴允之的衣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允之,阿冀是希望!”
曲江夏的眼神坚定,她也知道,百离已亡,司竹必死,她不可能带司竹走。
裴允之丧着脸,拍开曲江夏的手,又坐了回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动怒,许是这种命运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厌恶。
裴允之平静的道:“讲讲你的故事吧!”
阿冀一句话也不敢说,呆呆的站在司竹的后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流。
司竹将他安置到一旁,向裴允之深深的鞠了一躬,“若是不能带我走,那便带走阿冀吧!他是无辜的!”
裴允之没有回答,他无法给出回答,不管是司竹还是阿冀,都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
二十年前,百离国司竹之妻诞下一子,巫女带着军队在石堡前等待司竹将孩子送出。
司竹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孩子,跪着将其奉上,屋内却是自己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
巫女用手里的拐杖掀开了包裹孩子的布,她告诉司竹,“受百离王之命,封此子为下一任司竹。”
巫女说完便进了石堡,屋内传来自己妻子的咒骂和惨叫声,可司竹却不敢哭。
巫女走后,司竹瘫坐在石堡里,双眼空洞,全身颤抖,他一边笑着,一边却又哭着。
身为司竹,他笑自己的孩子不用去辽佸冲军,他又哭自己只能陪这孩子十年。
更哭,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
司竹满脑子都是妻子死前瞪着他的样子,仿佛在警告他些什么。
懦弱让他感到害怕,更无能为力。
一阵孩提的哭声将他拉回现实。司竹并不打算去安抚孩子,也不打算收拾妻子的尸骨。
他缓缓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后面的石堡走去,在最后一间石堡门前停下,里面传出弱弱的声音。
司竹打开门走了进去,他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确是满脸泪痕。
司竹跪在地上放声哭泣,屋内却传来了孩童的笑声……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关上了那扇门。
司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将不再是百离的忠民,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是了。
初升的光亮照射在他脚下,司竹走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却又坚定。
“就叫阿冀吧,希冀的冀!”
……
“阿冀从小就躲在最后那间屋里,父亲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在阿冀尚在襁褓的时候便给用药,父亲不允许阿冀离开那间石堡,也不允许他说话,所以阿冀才这般害怕生人……也不怎么会说话……”
司竹已是泣不成声,手撑着石桌,才勉强站着,他的手指已经在石上划了几道,“我……我看见你们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希望。”
司竹跪在了地上,狠狠的朝着地面磕了下去,“我求求你们了,带阿冀离开吧!求求你……”
裴允之没有动,曲江夏也没有动,没有人去扶起司竹。
“哥哥,我不想走。”
阿冀跪在了司竹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哭着说:“哥哥……”
“啪!”
清脆的声音,将所有人吓了一跳,司竹看着自己颤抖的左手,还在微微发痛,谁也无法理解他有多爱自己的弟弟,多么希望阿冀也能像平常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下。
他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阿冀。
那扇门后,蹲着一个满身漆黑,披头散发的小孩,司竹只记得看见了阿冀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有他的那抹笑。
司竹喜欢阿冀的眼睛,喜欢阿冀的笑,唯有那抹笑,才温暖了他的心。
司竹紧紧的抱着阿冀,“哥哥不是故意的阿冀……阿冀!”
“阿冀……不要离开哥哥!”
曲江夏忽的夺门而出,她怕自己再忍不住,自己会去答应司竹,答应带他离开。
裴允之一直低着头,似乎是这样就不会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滑落的泪,
他问:“你恨百离吗?”
司竹停止了哭泣,泪却没有停下。他没有回答裴允之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恨亦或是不恨。
“辽佸呢?”
司竹忽的笑了,“我不知道,恨与不恨,又有什么区别,辽佸也好,百离也罢,我只想活着,便好!”
司竹的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坚决,那种眼神让裴允之觉得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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