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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并不敢回话,李谟刚想拽着少年落地时,却骤然一愣,手头所抓之物过于绵软,根本不像有骨骼。

底下已经有人哄笑出声,有团花红袄的小姑娘“咯咯咯”笑着抓住阿姆的衣领喊道,“唐恣快跑!”

还有男童拖着鼻涕兴奋叫嚷,“舒王殿下,他跑了!”

李谟脸色乍变,他回头只见手中仅剩一团用衣杆竖起的蓝花棉袄,而那个鬼魅般的少年则站在他五步远的地方,笑着瞧他。

李谟脸色铁青将那件短袄丢掉,正要拔刀去追,那少年却似乎没有逃跑的意思,而是缓缓伸出一双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舒王殿下请动手吧,我酒醒了,不跑了。”

唐恣最终是被贺赖朝光用麻布捆了扛回去的,李谟一路上气的脸色铁青,半句话也不想说。

申时,刑部大堂。

姬云崖将手中文牒缓缓合上,抬眼看了看眼前被五花大绑的唐恣,奇道,“就这样一个孩子,怎能让舒王府的北衙禁军吃这么大的亏?”

陆驷坐在一侧,他轻声咳了一声,对贺赖朝光使了使眼色。

刑部司本就没有兵权,分到的一二十个金吾卫不是喝酒就是逛花街,姬云崖又是个软绵绵的性子,根本使唤不动这帮兵痞,而大理寺少卿李谟的北衙禁军却是名扬天下。

这次案子事关朝廷,又落在刑部司头上,他不敢怠慢,只好厚着脸皮向杜秋庭借人调查李策被杀一案,杜秋庭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李谟也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贺赖将军又是他多年老友,所以仅半天时间便探得潺潺书院荒废多年,又在近日搬进一个脾气古怪的俊美少年,青云巷常有人听见院中传来响动,还有小孩出入其中,不知里头的人在鼓捣什么。

种种迹象,可疑至极,禁军当即查探潺潺书院,却并未发现古怪,只能先由大理寺下令贴封,等一路打听那怪异少年去了东市舆舍时,竟在拿人上闹出如此笑话。

贺赖朝光知晓陆驷的意思,然而他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只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回道,“此人身法诡秘,似乎还会些江湖妖术,吾等从未见过。”

“原来如此,那倒是辛苦贺赖将军了。”姬云崖露出恍然之色,他起身走到那个粽子一样的人身边,笑道,“唐恣,上元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寅时三刻生人,洛阳人氏,父唐峡,母方氏,有一胞妹唐濉,父母皆商籍,而你以藏狭火戏为生,乃是艺籍,家世倒是清清白白。”

唐恣哼哼两声,怕他再耍花招,禁军绑人时将他从头到脚都裹了一圈,眼下只留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姬云崖。

姬云崖负手走了几圈,抬手扯掉唐恣面上布巾,厉声道,“你从洛阳而来,五日前购下青云巷潺潺书院,看来是想在长安长住,贺赖将军今日本是去舆舍请你过来询问一番,并非要治你的罪,你却落荒而逃,说,为何?!”

陆驷捂住了眼睛,连李谟都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姬云崖自上任以来只会纸上谈兵,并未经手多少案卷,审问只懂片面,更何况一副大儒做派,话出口虽有几分味道,却毫无威慑,那名为唐恣的少年眼中的促狭笑意已经快藏不住了,但他还是给了姬云崖三分面子。

“何为落荒而逃?草民不过是出去消消酒气,禁军冲进来抓人,当真是吓到了草民。”

“消消酒气?”姬云崖看他一眼,没了布巾唐恣眼角那只漂亮的燕子便露了出来,颜色竟有一丝妖异的红,“消消酒气你为何要跑?贺赖将军乃忠良之士,他会滥抓无辜?你竟敢让他丢这么大的面子?还说不是落荒而逃?!”

贺赖朝光胡子抖动了两下,他别过头去,比起唐恣,他此刻更想用麻布把姬云崖裹起来。

“草民没有。”唐恣忍不住轻笑一声,“若真是落荒而逃,莫说是一队北衙禁军,就是加上南府十六卫也休想抓住我。”

他的口气不可谓不大,李谟一僵,终归是少年人,表情再如何淡定,那点羞愤的红色还是在脸上铺展开来,这二人看似审问,一唱一和间已经把大理寺得罪了个通透,陆驷麻木地坐在一旁,已然心如死灰。

“好张狂。”姬云崖哑然失笑,“那我问你,你可知李策李将军之死?”

“我知。”唐恣道,“这么大的事发生在青云巷,草民又不是瞎子或是聋子。”

“那你可知,他死的时候,所指方向,是你的宅子?”

“这个不知。”唐恣理直气壮,“并未看到尸身,又怎会知道他指的是哪里。”

姬云崖眯起了眼,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陆驷只觉得眉心疼得慌,他悄声道,“此人看上去与李将军一案似乎并无关联。”

姬云崖暗自叹了口气,李谟却搁下茶碗,道,“照你的说法,你对此案只是市井听闻,你与李策并无半点瓜葛?”

“那倒也不是。”

屋中众人一愣,随后齐齐看向他。

唐恣只道,“我认识这位李将军,五日前戌时,他到鄙人新居喝过一碗香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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