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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牙河大队,包巴音有一个外号,叫“包大烟袋”,因为他经常是一杆旱烟袋不离手,一身的烟袋油子味儿。这不,他一紧张就下意识地拽下别在腰间的旱烟袋,哆哆嗦嗦地装上一锅儿,却怎么也点不着风太大了。包巴音的第二反应就是收起旱烟袋挎着粪筐扭头就跑,好像再晚一步大汽车上的人就会下来将他五花大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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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汽车继续往前开,路过一家小院儿。院墙不高,却很规矩,石头打底儿的地基并砌起一米来高,上面是一截泥土墙,抹了光光的帽儿。木头大门有些拧歪,关不严实,缝隙中钻出一只鸡都不带刮掉毛的。

此户人家除了仓房外,有四间正房。最东侧是一间,顺着窗户隐约可见窗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罐头瓶子。这是房间的主人其其格的一种独特装饰。

中间是厨房,对外开门,并连通东西两屋。西侧是两大间的连脊房,只是炕上中间用“火墙”隔着屋地则是通的,形成半封闭半开放的两个屋子。安七十七和莎林娜夫妻俩住西侧,安辛氏老人和阿来夫住东侧,即炕头儿。

此时,安七十七的老母亲安辛氏坐在炕里守着火盆儿,并把小孙子阿来夫拉到了近前。

安辛氏本姓辛,汉族,嫁到了纯正蒙古族的安家,便随了夫姓,无名,唤作“安辛氏”。然而,她的生活却过得并不“安心”,一个字穷!前些年,老伴儿因病去世,老太太就和儿子、儿媳生活在一起,安享晚年这个安享并不是富足、要啥有啥,只能是说孩子们孝顺、不惹老人生气罢了。

安辛氏扭过头顺着结满霜花的窗户往外看,嘴里叨咕着:咋又来一辆大卡车啊?昨天都来过一辆了。吵吵巴火的,喊啥玩意儿呢?

孩子们的耳朵尖,最先听到了汽车声和大喇叭声。对农村娃来说,一切不是用马牛驴骡拉的机动车,都是新鲜玩意儿。阿来夫又吵着要往外跑去看大卡车,被奶奶紧紧摁住。其其格却支楞着耳朵安静地听着。

…………

包巴音家的院墙和安家的差不多,院子要大一些。包家是三间大房间,又有两间后接出来的小房间。

三间大房的中间是厨房,连通东西两屋。蒙古族有“以西为大”的习俗,一般的情况下都是老辈人住在西屋,于是,包恩和老人住西屋,包巴音和吉雅住东屋。

两小间是后接的,最西侧的包牧仁住。因为开门在西屋,他要来回出入得经过爷爷包恩和住的房间,从外厨房的门出去。

东侧又接了一个小间,单独走门,是包代小的闺房。

在包家温暖的西屋,包巴音的老父亲包恩和躺在炕头儿,身下铺的是羊毛毡子和厚实的褥子,身旁放满了大瓶小瓶的药。“恩和”在蒙古语中是平安的意思,然而老人的一生却并不平安,中年丧妻,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大,老年时却得了脑出血,可能和他平时爱喝大酒有关。那个年代,生活不富裕,能喝上酒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炒仨炖俩的?就着咸菜喝酒是常有的事儿,甚至有人还创造了只是就着一个咸鸡蛋能喝三顿酒的奇迹。

包恩和以前曾自嘲地说:我这个人啊,没那么大的福气,压不住自己的名字,日子就和名字的意思拧着过了。我给儿子起名叫“巴音”,那是“幸福”的意思,但愿这小子能降服住自己的名字,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青出于蓝胜于蓝,哪个老子不希望儿子比自己强?

如今,包恩和老人虽然卧病在床,气色却是好的,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红润润的。甚至要比包巴音强出许多,如果爷俩站在一起对比,一黑一白,一个是穷苦的庄稼汉,一个就是城里养尊处优的老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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