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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唠得热乎,但李来财的脚步却是没有停,说:我劝你收拾完赶紧去,听说今天咱们小学校的赛罕校长给“活字典”送了不少东西,他要卖力多讲两段儿呢……

“我一会儿看看再说吧。来财,你先去吧。”

李来财匆匆走开了,很怕再耽误一会儿,就赶不上“活字典”的评书开场了。

…………

“活字典”何许人也?他在月牙河开书场了吗?

不用问都知道,“活字典”肯定是个江湖绰号,不会是字典成了精啦。他的真实名字叫“格根”,是蒙古语,和“树根”啊“葛根”的都没关系,汉语的意思就是“明朗”。格根的年龄并不大,刚刚而立,可是他的外号却非常响亮,十里八乡绝对是鼎鼎大名。这么说吧,有人可能不知道哈达公社的书记姓甚名谁,但没有不知道“活字典”的。他是月牙河小学的一名教师,在学校里教的是“小三门儿”中的音乐。

格根这人有“三绝”,第一绝就是没有不认识的字,这其中当然包括蒙古文字。不管多难、多生僻的字,他搭上一眼立即说出读音、字义,不信就查字典吧,半点儿不差。所以,才有了“活字典”的“雅号”。这么说吧,不管是谁,有不认识的汉字就去找他,肯定都认识,而且能解释得头头是道,就像“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之类问题,对格根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比鲁迅先生中的“孔乙己”可厉害多了,简直就是“孔甲己”。当然,格根对蒙古文同样颇有研究。格根的家里最多的书就是各种各样、各类版本的字典了,而且都让他“吃”透了,倒背如流有些夸张了,正着背肯定能背得下来。

格根的第二绝就是在音乐上,主要是在马头琴上很有造诣。不但拉琴远近闻名,做琴还是把好手呢。

格根的第三绝就是讲故事、说评书了,什么事儿通过他的嘴讲述出来,那就生动,就跌宕起伏,就吸引人。

“活字典”家没有开设书场,更不会收取门票,谁都可以来,随便听。后来,时间长了,有些人就不好意思白听啦,随手带点儿瓜果梨桃、“小烧儿”酒或“毛嗑儿”瓜子之类的礼物。开始“活字典”还不收呢,后来给的人多了,客气不过来,加之他的媳妇马明艳喜欢“这口儿”,便顺其自然了。

“活字典”虽然没达到恃才傲物的程度,绝对是自恃清高的。他给大家讲故事、说评书完全不是为了“收礼”,首先是自己图个乐儿,然后能给大家解解闷儿,再顺便传播一下自己的思想,教化乡邻。但是,马明艳不这么想,这么多人都来我家,费水费电的,一天多扫好几回地还费笤帚呢。所以,如果有某个人时间长了总空着手来,她就不是好眼神瞅人家,直到把对方瞅毛喽,瞅得“良心发现”了,下次再来就带些东西了。如果还不开窍儿,那好吧,往往在“活字典”讲到最有劲儿的地方,马明艳就勤快地扫起地来,弄得满屋尘土飞扬。“活字典”在外人面前很给妻子面子,嘴上不说,心里会犯嘀咕,讲评书就少了几分激情,影响了大家听故事。

这样一来,隔三岔五带着东西来听评书,就是马明艳立下的“规矩”。“活字典”背地里当然和她生气,又批评又谈判,就是不好使。说来也怪,马明艳别的什么事儿都听格根的的,唯独这事儿不行,格根是真的整不了啊。马明艳的理由是“你天天吃小灶儿,我和孩子也得补充补充营养”,后来,格根索性就由她去了。

原来,年轻的“活字典”格根,有着老学究的派头,有着和他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古板,甚至是古怪。他讲评书时坐在屋北的小炕,兴之所致有时下到地上比比划划,但这个北炕别人是不许坐的。来人都很自觉地坐在南侧的大炕,如果人多南炕实在坐不下了或有谁盘腿累了,可以下地站一站,北炕却是碰都不许碰一下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吃了吗”这句问候语广为流行的时期,能收到五花八门的“小礼物”算是补贴家用了。基本上啥文化娱乐活动都没有的乡村,看场露天电影差不多能谈论上两三个月,月牙河大队的人却时常能听听评书或者马头琴,那是一种相当奢侈的精神享受了,送人家点儿东西很正常,没谁去责怪马明艳。所以,就经常见有人遇到一起进行这样的对话:

“去活字典家听书去啊?”

“是啊。你不也是嘛。”

“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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