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北低下头答应着,“是。”说完,他往下多下了一层台阶,依旧扶着莲意。
陈舆带头往下面走去,二十几层的石条台阶,到底之后有条窄窄的走廊,余明又去开了一道门,血腥味儿更重了,里头是刑房。
莲意大概猜到了陈舆的意思,刚才就说去后楼下教她打金北,现在依旧是差不多的事儿,只是个换了个场所。
免不了了,可怕的事。
她的一线希望是:只要别打金北。
因为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她硬着头皮进去了,且把手腕子从金北手里抽出来。陈舆在一张垫了棉垫子的铁椅子上坐了下去,没再说什么话,铁钩子、铁凳子、铁鞭子,各种刑具整整齐齐摆在这间挺大的房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莲意只管站着。一会儿功夫,有两个兵架过来一个浑身血痕的男人。那两个兵利索地把男人双手绑着吊了起来,然后默默站在了一边。
陈舆出声了。
“徐莲意,实际上,折磨人的办法有很多。”
“明白。”
“这个人在七百里外的驿站抓回来,居然收留过乌别月谷和你姐姐一夜。”
“明白。”
“要是他当时能报官,现在受苦的就是乌别月谷。我会教荷味挖了他的心肝肺,再填回他自己口里。把脚筋挑了,拿肠子拴上,再把那个混蛋的牙捣碎了,眼睛挖掉右边儿的,塞上稻草,然后,锁骨折断左边儿的,另外屁股后面烤上一团火。你懂吗?”
“懂得。”
“声腔儿里,我怎么听着一副不服气的劲头啊?”
莲意转脸看着陈舆,“殿下,您想奴怎么对这个人?”
“你想早点儿结束,那是不行。”
莲意把脸转回去,不说话了。
“这样吧,”陈舆说,“不难为你了,打100鞭子就行了。不能惜力。”
惠久悄悄过来,双手捧上一条有铁刺的软鞭子给莲意。
莲意一把拿过来,并未犹豫,横下心来跑到那人面前,大叫一声“对不住了”,把陈舆都吓了一跳,噼里啪啦开打。
那人随即惨叫了起来,混着莲意渐渐掩饰不住的哭声。
金北在心里数着数字儿。到了九十九下的时候,他跑过去抓住莲意的手腕子,把她拉了回来。
人,又一次被架走了。
莲意的身体起伏着,这时候金北才发现,莲意只有哭声,没有眼泪,连忙抬起她拼命低着的脸,去掐她的人中。
陈舆一下子赶过来,“怎么了?”
金北说:“憋住气了。顺了就好。”
“徐莲意?徐莲意?你别吓唬我,”陈舆紧张了起来,“你看看我,说句话,骂我出气也行!”
莲意上唇被金北掐出一个大印子,总算缓过来,果然对着陈舆一阵吼:“你进了紫衣卫,本来是监察百官的,你不好好当差,专门假公济私,徐荷味她走了!因为厌烦你所以走了!她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觉得自己走得对!别说她,我都想走!”
陈舆张了张嘴,片刻才说,“你知道她厌烦我?”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也不想知道。你根本不敢面对她和乌别月谷为何相爱的真实原因!我回宫里去了,你自重。”
莲意扶着金北,离开了刑房,没听到陈舆挽留自己。
直到出了衙门的大门口,余明才追上来,“金侍卫,爷嘱咐回去给小徐妃殿下要点儿舒心缓气的药汤喝,回去就躺着吧。爷晚饭去硕王府吃,晚上回,让娘娘别忘了说好的事儿。还有,娘娘不舒服,坐马车回。”
“放心。”卫齐代替回答。
车夫是东宫的。金北把莲意扶着上了马车,自己也进去,把马交给了卫齐。
马车动了起来。莲意回过神来,知道金北就坐在身旁。
她看看他,一时无言,去掀窗帘子。
“难受吗?”金北问。
“说不上来。回去喝汤药吧。”
她没有力气倔强了。自己刚才拿鞭子去伤了人。
要说陈舆折磨自己,最狠心的就是刚才。
以后,他是一直反复无常、并且不断琢磨出新法子来呢,还是会渐渐好了呢?
红尘继续滚滚着,不为谁停歇。
街上熙熙攘攘的,比出来的时候热闹些。茫茫人间里,其他人的日子里,一定也有许多的烦恼。莲意贪婪地透过车窗子看着,反反复复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想想能做的,能说的。没用的那些,且放过。”
片刻的沉默后,她回头看这金北,两个人居然同时说出一句话:“是我不好。”
金北先继续了下去,“但凡您摊上个得力的侍卫,也许能有更好的处境。”
莲意苦笑了一声,“但凡你摊上个得宠的主子,也许现在封侯了。”
她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说笑。可是说完这句话,好像重新有了力气似的。人,比自己想象的,竟然总要多些能耐。莲意坐得也直了些,把在校园里书房里的话,说给金北听。
“您够坏的。”金北听完,这样评价。
“我不管。我算什么?我对付不了爹,也对付不了儿子,让他们今夜互相对付去。一个折磨我,一个私约我,难道是什么占据大义的行为吗?”
莲意那股子“书匪”的劲儿上来了,“我见识少,但书里的道理总不是虚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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