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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以前

自从真真被左玟拿走顾衍之没有一日不想将真真找回来。哪怕几次去请求都被陆长庚拦下打一顿,也不能让他放弃。

他知道自己不该用同窗的脸作画,也知道左玟能留下真真不烧毁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他应该感激。可偏偏他就好似陷入泥沼,着了魔似的怎么都无法放下对真真的痴执。

他想着那或许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顾衍之日日在自己的书斋外看着左玟那边的灯火听着那边的话语声。他知道左玟不凡有几个不寻常的朋友。但被鬼王恐吓过的顾衍之根本不敢把这话传出去。

他只能羡慕的看着那边窗户映出的影子,想象他的真真是否也在其中。一想到真真对左玟的痴慕,顾衍之的心就像浸泡在火融的岩浆里一刻也止不住疼。却不能靠近。

直到这一夜他发现那边窗棂映照的人影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真真!”

来不及多想,顾衍之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左玟的书斋。

书斋里空无一人。

不管是左玟还是他的那些朋友,一个也不见。

顾衍之满心恐慌。却看见了落在墙角书柜的画轴。

他打开画轴,长着狐耳的少女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真真一脸惊喜,脸庞羞红痴痴喊,“左郎”

却在看到顾衍之的瞬间变了脸色“怎么是你!”

“是我……”

顾衍之颤抖着手,再见真真的惊喜与被真真厌恶的疼痛纠缠在一起令他心疼到窒息。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不顾画中女郎的惊呼将画卷重新卷起颤声呢喃“真真,我带你走。走的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他可以去山林里,去最边陲的小镇,去没有人认识他也不会认识左玟的地方。终有一天真真能忘记左玟,接受他。他可以等。

顾衍之拿走了画卷,重新将一切恢复原状,关好门。他不知道左玟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发现真真不见。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

留书一封请陆长庚转告父母,帮他给左玟道歉。顾衍之简单地收拾了银钱衣裳,以及和陆长庚一起习武时用的软剑防身。最后再带好真真的画轴,趁夜离开了书院。

他走得很急,战战兢兢,连灯笼也不敢提,唯恐被人发现。

终于走出了书院,顾衍之回头看着那夜色中即将告别的建筑,仿佛也代表着他将要告别的所有的过去。

这样真的,值得吗?

正是这一时的停顿,让顾衍之碰到了一伙十余个穿着古怪手持刀弓,往书院奔袭而去的异族人。

他们拿着四五支火把,火光映照出古怪的发型和刀兵的样式,让他一眼确定,这伙人不是中原人,且来者不善。

顾衍之顿生警惕,“你们是什么人?来书院有何意?”

看起来像小头目的匪首看了眼顾衍之背着包袱的书生装扮。因为在夜里,也没有注意到他背在腰后的剑。小头目眼光不屑,用异族语言下了命令,留下两个同伴解决顾衍之,自己和其他七八人绕过湖水,继续往丽泽书院而去。

被留下来的两人二人都拿着样式古怪的长刀,身上裹着本地百姓的秋裳,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他们对视一眼,不知说了什么,先后大笑起来。

顾衍之警惕地看着二人,手腕绕到身后,握住了剑柄。

他幼时跟陆长庚一同习武,虽然学的没有陆长庚用心,但也有些底子。

眼见拿刀的人将手中火把递给同伴,拔出腰间那样式奇特的长刀,笑嘻嘻地着朝他劈来。

那人并不把文弱书生当一回事,态度十分随意。

顾衍之后退两步,脸色发白。在其靠近之时,还是拔出长剑,迎了上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本来可以直接捅进匪人的身体。奈何顾衍之本身还是个书生,没有杀人的意图。遂只在对方腹部划了一剑,见了血便收。

“啊”

被划伤的匪人捂着腹部,抬手看到手上的血迹,骂了几句什么,面上神态暴怒。再度挥刀砍来。动作比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要快上两倍。

另一人发现顾衍之有武器,不是他们以为的文弱书生之时,也变了脸色。一手拿火把,呼喝着一同攻向了顾衍之。

这两名匪人看起来像是武士,但实际上并未受过专门的教导。不过是凭借兵器和一腔孤勇砍人而已。没过几招,顾衍之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是可以跑的,这些人的目标是书院,不一定会追着他不放。但想到往书院里去的其余七八个人,顾衍之眼底浮现挣扎。

犹豫片刻,咬牙避开匪人的刀锋,奔向书院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敌袭杀人啦快来人啊”

这一番操作彻底激怒了异族匪寇。两人喝喝骂骂追上顾衍之,刀锋砍向他的背后。

到底书生的长袍跑起来不如匪寇的方便,他避开了两刀,还是被砍中。剧痛从肩胛的地方袭来,同时裂开的还有他背上的包袱。

“真真!”

顾衍之眼见画轴滚了出来,落到身后。往前跑的动作顿时停滞,面目恐慌,连忙回头弯腰去捡画轴。

他的在乎表现得太明显,根本瞒不过后面跟着的匪寇。

闪着寒光的刀锋砍向他的手肘,顾衍之在地上一滚,错开刀锋。也错过了捡起画轴的机会。

另一只人则代替他,捡起了画轴。

火把照耀下,那剃了丑陋发型的匪寇单手抖开画卷,借着火光看清了画卷上的狐女郎。

“啊噢”,声音充满了惊艳和淫邪的赞叹。

顾衍之目眦欲裂,冲过去伸手夺画,“把她还给我!”

“诶”那匪寇见他冲过来,手快地将画卷接近火把,说了句听不懂的话,语气挑衅。

火舌被风一吹,差点灼伤画中的女郎的脸。真真对火光满是畏惧,不敢动弹暴露自己,却又止不住花容失色。

然而匪寇是不会看的这么仔细的,看得仔细的,只有顾衍之。

“真真……”

他心口被浓浓的懊悔淹没,在匪寇要烧画的威胁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青年俊朗的面容白的吓人,语声嘶哑,透着哀求,“把画还给我,你们要什么都可以。”

就算听不懂他的话,也能听得出他的软弱。

两个异族匪寇互相对视一眼,不知交谈了什么。那个被顾衍之划伤腹部的匪寇,捂着肚子走到顾衍之身边,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顾衍之跌倒在地,被那匪寇踩上肩胛的伤口,狠狠碾磨。

他喉咙里发出隐忍的痛呼,趴伏在地上喘息。却还是仰头看着那被放在火把边的画卷,看着那满面恐慌的狐女郎,流下悔恨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真真……”

画卷一次次被拿开,再凑到火边。看着这文雅书生哀求的模样,两个异族匪寇相对望着哈哈大笑,脑壳中间剃光的半月形衬得面孔愈发狰狞丑陋。

当匪寇终于看腻了书生的丑态,像是要举刀砍下之时,一道女声却突兀地响起了。

“顾衍之,你起来!”

那女声尖刻,竟是从匪寇手中的画卷上传出。

匪寇的刀锋顿住,指着画卷喊了声什么,似是诧异和惶恐。但顾衍之却没有功夫去想,他艰难地再次抬起头,看向空中被举起的画卷。

长着白色狐耳的女郎像是一瞬间活了,妆容姝丽,神情冷漠。

她眼角的桃红色被火晕染化开,似是流下血红的泪,红唇张合,对地上的顾衍之说,

“你不该画我。”

说完这一句以后,真真仰起头,看向自己最畏惧的火把。仿佛有无形的风,吹动了画轴。撞上燃烧的火把。

明亮的火光在画纸上蔓烧,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火舌就侵吞了狐女的身形。只留下最后一句,似怨恨,似释然的话语。

“顾衍之,我不欠你……”

一切的恩怨纠缠,都随火光湮灭。互不相欠。这世上再无真真,顾衍之再无促使他做出不合道义之事的邪念,也不必为顾忌她甘心受辱。执念因画而起,因画而灭。

“真真”

他喊得撕心裂肺,手臂抬起,也无力挽回。火光燃烧,小片带着火花的碎纸随风飘落在顾衍之掌心,烫得他手心立刻起了黑色的印痕。

寒光闪烁的刀锋再度向顾衍之斩下,刀芒晃了他的眼,他也无动于衷。痴傻了般,只愣愣盯着掌中焦黑的碎纸屑化成灰烬。

真真,没有了。

半空中,一团浓雾静静停留在此间上空。

见此情况,浓雾里蓦然发出一声叹息,“你因她的面容借到一丝气运,得以化出灵性。然而她尚在劫中,以你的浅薄福德焉能消受得起……罢了,为免她伤怀,贫道且救你一救罢……”

话音落,那烧毁的画卷灰烬中升起一点灵光,飞入了浓雾之间。谁也不曾看见。

下方,顾衍之还陷在悲痛中,不可自拔。

“是我错了,真真……是我不该……”

如果他不动邪念盗画逃跑,就不会遇到这些匪徒。如果他一开始不要冒用同窗的脸作画,而是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画作,就不会有后面所有的事。

都是他的错,凭什么让真真消失?

“对不起真真。”

他表情似哭似笑,闭上眼,任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放弃了趁机逃跑的机会,静待刀锋落下。

“该死的是我啊……”

等了半晌,疼痛迟迟不到来。反而响起了两名匪寇的闷哼。

顾衍之睁开眼,恰好见到举着火把的匪寇倒地,露出其后陆长庚持剑的身影。

陆长庚语声透出关切,“衍之,你没事吧?”

有人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弯腰捡起地上他刚刚掉落的剑,呵骂道,“顾衍之你傻吗,剑在手边就让人砍!”

他傻愣愣寻声望去,踢他的人桃花眼里充满了对他的嫌弃那是左玟,不是真真。

左玟后面,还有几名其他的同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

一刻钟以前

左玟身后跟着隐身的小七和郁荼,正快步往山长的住所走去。却忽然听见一道略耳熟的声音从山门外传来。

“敌袭快来人”

她没有立即辨认出那是顾衍之的声音,但不影响她调转方向前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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