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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8——1937年9月

出了保定城不久,太阳升起来了。霞光铺满了他们南下的道路,也把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包括蹄声嘚嘚、奋勇向前的大青骡子在内,也都裹进了灿烂早霞的光芒里。

车厢里的白丽梅,仔细地把夹被给丈夫盖好,然后仍是侧卧在他的身边。好在现在的白天不是那么热了,车厢里也垫了很厚的被褥,如今躺在车厢里不会像一个月前那么难受了。

骡车跑出去有一个多时辰了,郎中找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岔路下道、停车,把骡子卸下来牵到一边去喂水、加餐。赵铁蛋也学着郎中把毛驴卸下来喂水、添干粮。他这一个多月给郎中打下手、跑腿,与郎中混得很熟,但他这亦步亦趋跟着郎中照猫画虎的行为,让郎中感到好笑。

“你爹教你这么做的?”

赵铁蛋点点头:“嗯。让我跟着先生学。先生做什么,我学着做什么。”

让郎中凭心说话,有赵铁蛋这么个还算伶俐的半大小子跟着,打发他干些跑腿的活儿,是极合适极方便!但郎中猜得出来那管家没说出口的心思,是想要自己把赵铁蛋带在身边教导,这就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郎中背对阳光眺望原野,再没有言语。昨夜他就决定了,等到西安,把这孩子扔给罗介亭带着。

直到大青骡子吃好喝好了,打着响鼻的声音,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把骡子拴好,问明罗介亭不想下车方便,便又驱赶骡子上路了。他们的车后,赵铁蛋赶着毛驴车跟得紧紧的。

秋天开始光顾河北了,入目皆是美妙的丰收景色。但因为日本鬼子已经把战火烧向保定府的外围,乘车南下、络绎不绝的逃命者,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醉人的秋初晨景。

……

天将擦黑的时候,他们见到乔家的马车停在定县进城的要道口上。看那样子是在等他们。郎中停车,奶娘得了他的暗示跳下车去问赶车的汉子。

“是在等我们吗?”得了那汉子的肯定了,奶娘就说:“我家姑爷仍是昏昏沉沉的。一切事情都要靠先生做主。”

乔家这赶车的汉子原就对穿长衫的郎中心存疑虑,见奶娘称其为先生,立即明白此人在罗家的身份不在佣仆之列的。

他很客气地说:“我家团长大人指定太太今晚要住在定县。不知你们有什么的打算?”

“待我去问问先生了。”

郎中原计划就是今晚在定县落脚。这定县属于保定道,自古就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且今年还在此设置了第十一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最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无论是继续南下,还是暂时歇息,都是上上之选。

三辆车前后相衔,进入了定县县城。

因为有罗介亭这个现役的团参谋在,守城的士兵指点他们可去伤兵转运点歇息。可他们考虑到有乔太太和罗太太这俩年轻女子,最后还是去了县城里的客栈。

可谁都没想到,在定县这一歇就是半个多月。

原因是他们到达定县的这一天(8月30日),得知日军采用了迂回渡过永定河的战术,国军战败失守涿县。罗介亭刚刚见好的身体,在经过一天的颠簸后,本就有些呛不住劲儿,战败消息的刺激,令他当场就呕出一口血。

……

罗介亭醒来后,抓住郎中的手哀道:“先生,华北危殆。”

郎中取下银针,不屑地对他说:“四十年前就节节败退,现在三年五个月的,就能扭转战局了?”

罗介亭无语垂泪。

休息了两天,罗介亭在郎中和妻子的开解下,多少就缓过来了一些。正准备继续南下呢,乔家的小少爷淋雨病了。乔太太尚未从小产中完全恢复,硬撑着去照顾继子。可没等孩子病好,她病倒了。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就不得不滞留在定县。因乔太太对罗家有恩在先,郎中只好出手给乔太太母子用药诊治。乔家小少爷很快生龙活虎,乔家护送这母子俩的那对夫妻,对郎中感恩戴德,每日里殷勤备至。

遗憾的是乔太太服药多日,身体始终没有什么起色。这俩口子一面请白丽梅去陪乔太太说话、开解乔太太,一面包了滞留在旅舍的全部费用。

如此,郎中就边给罗介亭调养伤处,边等乔太太痊愈了。除此之外,他就每天带着赵铁蛋去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打听保定的消息。每天晚上,罗介亭就着油灯把郎中得来的消息,在他手绘的地形图上,勾勾画画给白丽梅做讲解。

“这里是涿州。” 罗介亭指给妻子看。

白丽梅沉默地点头。这几年她跟着罗介亭,早已经弄清楚满洲国十四省的由来。也明白华北五省的自治,不过是日本鬼子蚕食中国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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