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一喊停,安频就狠狠呼出一大口浊气,心头微松,还好一条过下来了,这一场就属他的台词最多,光是背词儿就废了他老大精力,生怕忘词错词,要是重拍他都不敢保证能不能一字不错的再说一遍。
然而安频的心显然放松得有些早了。
靳导无甚表情地朝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你们过来看看。”
鹿之难和易故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预感。
三人凑到屏幕前认真观看。自己演的时候沉浸其中不觉得有什么,从第三方视角看,就出大问题。
安频的心瞬间就凉了,感觉从进入这个剧组起就一直悬在头顶的沉重压力终于实实在在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拍摄要求严格到近乎吹毛求疵地步的靳导倒是没发怒,只是道:“看出什么了?都说说。”
易故第一个发言:“三分十五秒谢棋论命那里,我不该疑惑皱眉太过,郁九城的理念从未动摇,应该坚定比疑惑不解多,他是持怀疑态度的,不管是对芥城,还是对谢棋。”
居然精确到秒!炫技!妥妥的炫技!
靳导点点头,也没说对还是不对,只是将目光顺位投向鹿之难。
优等生发言在前,鹿之难压力山大,梦回少年时代课堂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光。
还好他是属于越慌越稳型选手,抿抿唇便侃侃而谈:“是我想岔了,过于将重心放在了‘温柔’与‘慈悲’上,忽略了不负的本质,从进入镜头起,我的目光就应该锁定在郁九城身上,即使到了后面谢棋出声,我看谢棋的目光也应该是不动声色的带着打量和……”鹿之难顿了顿,“和怀疑探究。”
靳导继续高深莫测地点头,然后看向脸色郁卒的安频。
公开处刑,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安频仿佛一个登台接受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落后差生,耻辱感在他心脏充盈,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的问题就是,哪里都有问题!”安频大声检讨。
靳导脸色松和了一些,点头道:“继续。”
点头?您竟然还点头!这是装都懒得装了吗?脆弱的安频很受伤,决定破罐子破摔破而后立!
“演技稀烂,毫无灵魂,我没他俩接茬尴尬,他俩没了我在哪儿一直逼逼还落得清净……明明悲天悯人心怀恻隐被我演得像个愤世嫉俗的炮灰反派。”安频木着脸,对自己先前的表演一顿痛批,狠绝得不像是在评价自己,像是在diss对家表演,“……没了。”
他把自己批到这种程度靳导都有些惊叹了:“你这不是知道问题都在哪儿嘛?怎么还会演成这个狗屎样?”
狗……狗屎……
安频抽了抽嘴角,憋屈收下导演的评价。
靳导可不管自己说了多伤演员自尊的话,他这已经算是很温柔的措辞了,要是搁前两年,就冲这段一颗耗子屎坏了整锅粥的表演,他能当场把演员训得猛男落泪。
“你最大的问题在两方面,一个是台词,一个是神态。当然,这两方面已经基本包含了表演的大部分。”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别骂了……
安频做虚心受教状:“您继续。”
靳导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继续道:“台词的问题呢,在于你太过刻意的追求大段台词的准确性,死记硬背照本宣科,呈现出来的就是干干巴巴毫无感情仿佛朗诵一样的效果。”
“而你的神态又过于用力,情绪是饱满到位,却和干巴巴的台词两极分.裂,自带廉价错位配音感,让人看着就别扭难受。”
全中,一针见血一击致命。
安频已经麻了,自暴自弃道:“我这么辣鸡您当初为什么要定我来演谢棋啊……”他自己都看不过眼了。之前还在心里排斥人家鹿之难,结果这一上对手戏……他就是坨狗屎!
靳导拍拍安频耸拉着的肩膀,语气充满鼓励:“不要怀疑自己,你还有灵气啊!”
安频:“……”灵气是个什么气?他觉得他现在只剩傻气。
安慰了差生,也该鼓励鼓励优等生,靳导看向易故鹿之难:“至于你们两个,都是用了脑子演戏的,不错,非常不错!”
鹿之难心说靳导你现在穿着深色夹克衫背着手训话的样子像极了人到中年的操心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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