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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敏深万万没想到在他费尽心终于成功进入皇宫后,会在宴会上看到湖知潮的身影。

对方坐在那里,风姿疏朗人若美玉。

那种书生的儒雅和军营当锻炼出来的冷毅相互衬和形成了一股旁人无法模仿的特殊气质。

哪怕一动不动,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跟对方比较起来湖敏深整个人都显得灰扑扑了起来。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新裁制的衣服,可这件衣服不论做工还是布料都比不上湖知潮,更别说他们两人本身的差别。

这段时间以来湖敏深都在书房钻研诗词没有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越是看到希望他给自己的压力也就越大。

尽管嘴上的燎泡已经消了下去,但他眼底还是有一圈不明显的青紫。

是长时间熬夜形成的。

有时候学习就是这样,你学的越多好像会的也就越少于是更加拼了命的去看。

湖敏深清楚说不定他就只有这一次翻身的会所以在家几乎卯足了劲。

他根本就不敢轻易休息。

还是在宴会举行前的两天,湖夫人提醒了他一句湖敏深才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想要在宴会上脱颖而出,目的是为了吸引陛下的目光,而不是真的成为什么大学士。

所以湖敏深及时调整了自己的作息。

但时间少心里又急躁,最后只是看着勉强要比前几日更好一点罢了。

进皇宫之前,他特意取了点脂粉遮了眼下的乌黑。

原以为这次定能一举成功,可等到了后才发现一切都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

陛下这次不仅邀请了朝廷的臣,就连那些比较出名的风流才子也都尽在其。

他不仅比不过湖知潮,就连这些人,他也比不过。

湖敏深这次进宫本就是托了那孤本的福,是以在座位上的安排并没有以前那样靠前。

虽不至于沦落末尾,却也相差无几。

而他的兄长,这个自己一向视之为仇敌的人,却被安排在了陛下身边。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能看到两人之间的眉目传递。

那种默默温情,比昔年他看到的更甚。

也更……让他想要窃取。

他同陛下之间最好的时候,仅仅是互相暧昧,还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

湖敏深不知道,原来那张淡漠而瑰丽的脸上,也能出现这样的动人神色。

他在下首看着两人,不知不觉就捏紧了拳头。

一声锣响之后,随着福德将本次宴会的主题高声念出来,众人也就停止了议论,埋头思索了起来。

他们先要以秋光为题,做出一首诗来,而后围绕秋与农展开学术论辩。

最后能者为胜。

这能者并不是指最后辩驳赢了的人,而是在这过程里表现最好的人。

礼雅信达,缺一不可。

作诗的时间仅为一柱香。

一柱香过后,就有宫人来收取他们面前铺设的纸张了。

这时候不管你写没写好,都必须交上去。

说来也巧,湖敏深之前看书的时候,恰好读到过相关的主题,是以在题目下达后,他只略微思考了几下,就很快落了。

几乎是一口气将诗做成的。

其他人还在埋头苦思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好了。

湖敏深吹了吹墨迹,反复欣赏了一边自己的作品,而后目光下意识的朝坐在上首的人望去。

就见湖黎也正如其他人一般,似乎是在仔细琢磨着什么,连放在边的都没拿起来。

哼,不过一介草夫罢了。

湖敏深在心底不屑道,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忘了,曾经湖黎的学识究竟怎样出众,又是怎样惊艳绝伦。

他只当对方进了军营,便同那些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的莽汉一样。

这样的人,你又怎么指望他会在宴会上出众?

这个想法倒像是提醒了湖敏深一样。

湖知潮并不是官,如今又卸职在家,为何会有资格来参加宴会?

如果是如他这般,那么对方的座位就不可能安排在上首。

可如果不是如他这般,那么是陛下让他来的吗?

一时间湖敏深只觉嫉妒无比。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些人,只要稍微勾勾指,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明之前的时候,陛下还对他厌弃非常。

可转眼间,被厌弃的人就成了自己。

因此等到作诗环节结束后,在陛下命众人自己讲解一遍诗词的意思,湖敏深表现得越发积极了。

同时,在后面的争辩,他更是处处争对湖黎。

不是来参加宴会吗,那么他就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狠狠丢脸,让陛下再也不会升起把你带出来的念头。

湖敏深在心里恶毒的想到,面上春意融融,话语却一次比一次尖利。

就连在座的其他人都隐隐察觉出了他的意图。

只是面对湖敏深的刁难,湖黎始终两拨千金,轻飘飘的就化解了。

他牢记帘沉出门前跟自己说的话,在宴会上并不怎样出风头。

就连刚才那首诗,也是规矩。

此时的争辩也更像是敷衍了事。

可即使是这样,那些平庸的字眼似乎从他口讲出来,也比旁人更加深刻几分。

座下有不少是真心热爱学识的人,在听到湖黎和湖敏深一来一回的交流时,内心都颇有感悟。

当然,这些感悟都是前者带来的。

若不是有湖黎的衬托,说不定湖敏深的表现也能在今日挤进前列,但他偏偏挑选了对方作为自己的对。

湖敏深发出的论点接连被问回,以彼之茅,攻彼之盾也不过如此。

到最后,湖敏深站在那里几乎哑口无言。

湖黎看着他,并不像往日那样不在意。

他露出了一抹毫不逊色于湖敏深的温雅笑意。

这笑令他在外的那种冷毅退散了几分,而后湖黎朝湖敏深躬躬,说了一句承让。

说完后,湖黎整理了下衣摆,就施施然坐下了。

他亦可以让湖敏深如此憋屈而说不出话来,更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表演兄友弟恭的场景。

只要他想,湖敏深从来就不是他的对。

似乎在这一刻,那些关于湖知潮的记忆又重新回来了。

对方的天资聪颖,对方狠压自己一头的模样,都清晰地浮现在湖敏深眼前。

那种在相同领悟被压制得毫无反之力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对方将他看进了眼里,然后连半分困难都没有,便击败了他。

湖敏深觉得自己出现在这次宴会像是一个笑话。

他第一时间去看帘沉的反应。

却发现陛下根本就没有看他。

对方眼里,只有那君子如玉的身影。

湖敏深还看到帘沉毫不避嫌的给湖黎倒了一杯水。

彼此之间的亲昵一览无余。

这次宴会的最终胜者既不是湖敏深,也不是湖黎,而是朝一位老学者。

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挺赞同,毕竟人家的资历和学识摆在那里。

至于湖黎,他进宫来也不是为了夺得第一。

前面这场阵仗完了以后,众人吃过酒席便去游园了。

他们游的是皇宫特意修建的百卉园。

这是为了宴会专门建造的一所园林。

每年这个时候,各地都会送来一些珍贵的花草呈进皇宫。

将近秋朝,而园却还能看到不同时令的花卉。

这也是天家的恩赐。

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这样游园的会。

前来赴宴的人两两走在一起,只是无一例外都走在帘沉身后。

而正前方,唯有湖黎一人跟对方并肩而行。

他们离帝王有些距离,因此并不能听清两人的交谈声。

只是二人脸上能隐约瞧见的神色,依稀能判断出他们聊得很是投。

一开始看到湖黎的时候,不仅是湖敏深,就连这些大臣也都惊讶无比。

他们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更有一些孤高之人当即就同陛下禀报,问湖黎怎么也能来这宴会。

帘沉并没有说出湖黎要重走仕途的话,而是将当年对方在科考之时做的一首诗念了出来。

诗意斐然,灵气逼人。

可以说在座的人当,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做出足够媲美的诗来。

湖黎是用自身的实力获得了这些自命清高之人的认可。

但不认可又如何呢?

帘沉是不需要认可的。

他的开口就已经是一种偏袒。

还有些人看着前面两人,觉得陛下似乎与对方太过亲密了一点。

可身边人的交谈之声很快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最终这个想法也没有被谁提出来。

园子修建得异常大。

众人绕了个圈,也不过才看完一半的风景。

这个时间大家可以自由行动,是以已经有不少的人自发在亭休息,并以眼前之景相互斗诗取乐了。

湖敏深却一直跟在帘沉和湖黎身后。

他想找会跟陛下单独说会话,但这个会却始终不来。

湖敏深不敢贸然闯上前,只能这么保持着几步路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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