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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曦第一个恢复了气色,他看向吴祸,道:“此物神妙,真是闻所未闻。倒是可惜了将军宝刀。”

焦久吉也缓过了神,狐疑问道:“如此神物异珍,不知苏修撰从何而来?”

苏画笑了一笑,道:“是一位朋友托某保管之物。”

陆容己的面孔重现了几分血色,高深莫测道:“苏修撰真是人不可貌相。”

吴祸细细凝睇分毫未损的玉佩,而后毫不犹豫地还与苏画,道:“此物的确是异珍,但决计不可能是定海玉。我虽然孤陋寡闻,不知定海玉模样,但也可以推测一二:巫咸素来奉麒麟为国兽,统领世间百兽走物,决计不可能在国宝上镌刻什么凤凰朱雀之类的禽鸟。”他顿了一顿,显出一个笑来,“更何况,倘若真是定海玉,我这把刀此刻还能复存?”

沈亦绮冰凝的脸色好看了点。

苏画心下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明白人说了句人话。

吴祸这话十分有道理。除了陆容己还有些耿耿于怀,众人面色正常了许多,又开始谈笑风生,继续赏鉴宝物。

苏画将差点惹了大麻烦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蹀躞带内,连个边角都不敢再露出来。他抬头,正巧撞见林涵曦饶有兴趣的眼神,一时头大。

好在他坐沈亦绮身边,明确表示了归属,林涵曦也没有那么不识趣地来找他麻烦。

一场风波暂止。

好宴将毕。诸人一一告别。苏画自知言轻人微,与沈亦绮拱手告别后,很识相地落在最后头。忽觉一道如剑锋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为之一寒,朝对方看去,立刻恭敬行礼。

“吴将军。”

以吴祸的身份,特意落在最后,显然有话要与他交待,而且交待的不是什么好事。但吴祸一开口,就令苏画颇为诧异。

“这块玉佩,我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苏画又惊又喜,道:“吴将军,此话当真?”

吴祸道:“是在数月之前,京中的一位小贵人身上。”

苏画顿时塌下肩膀,知道吴祸所指必然正是皇甫思凝,他想要的线索依旧一无所有。他慢了半拍,才注意到吴祸审慎古怪的目光,呆了呆,想到赠玉之举在特定情况下蕴涵的某种含义,立刻解释道:“不是,这块玉确实是那位小贵人给我的,啊,不对,不是她给我,而是她委托我,通过这块玉佩,去找个人……”

吴祸虽然不是嘴快的人,可被皇甫思凝知道他这样在外面无意之中败坏了她的名节,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他不好解释太多,只大略说了一下,还顺便找吴祸求了个人情。

吴祸颔首道:“苏修撰放心,既然是小贵人的心愿,我自然会倾尽全力相助,查出这块玉佩的主人来历身份。”

苏画笑嘻嘻一拜,道:“多谢吴将军。”

吴祸目送苏画离开的背影,又看向腰间的柳暗花明。

他缓缓抽出长刀。

很慢,很珍惜,像是面对即将离去的情人,有一种近乎哀伤的温柔缱绻。

光色迟迟流离,宝刀静静横卧,如一泓轻寒流水,清澈得令人心悸。那道碎裂的口子极小,若不仔细分辨,甚至难以发觉柳暗花明竟缺了刃。

吴祸的眼神幽暗难言。他伸出一指,在宝华流转的雪白锋刃上轻轻一弹。

这柄伴随他多年的御赐之刀,在一瞬间,自内里崩裂出无数道细小罅隙,化为碎片,隐没于黑暗。

无人知晓。

谨慎起见,苏画将陆容己设宴诸事一五一十地向皇甫思凝叙述了一遍。

皇甫思凝听得十分认真,遇到一些地方,反复追问细节,不时沉吟,待到最后才问道:“所以,吴将军已经在众人面前,否认了这是定海玉?”

苏画道:“那是自然。否则我还能活着出来?皇甫小娘子你是不知道,我差点就被人盯得烧起来了。”

皇甫思凝问道:“吴将军此话当真?”

苏画瞪了她一眼,道:“皇甫小娘子,就算你不信吴将军的话,你也得相信我,相信我的本事。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我的斤两——那定海神玉贵为巫咸国宝,向来由十巫圣女亲自掌管,哪怕我吃了雄心豹子胆,又多长了一百次三头六臂,也没法从层层重兵把守捍卫之地把那宝贝偷出来啊。”他将白玉佩还予皇甫思凝,面上犹自有悻悻之色,“早知如此,我可万万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皇甫思凝听他半真半假的抱怨,心下亦有愧疚。苏画素来谨小慎微,不显山不露水,此次佩玉在身,固然不算谨慎,可说到底还是为了帮她查询此玉来历,没想到差点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她叹气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苏画的目光一沉,嘴上却轻佻起来,流露几分怀念之色,道:“说起来,我虽然小时候过得惨了点,最近这些年还是过得不错。出入兰肆鲍坊,所见佳丽如云,也没想到这世间竟有那般绝色,还能在大晚上的路边随便捡来。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红袖添香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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