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轩命人在竹林旁的石桌上摆上糕点小吃,又道新得了武夷大红袍邀大家同品,雪若拉着素因欢快地落座。
几个乐工在不远处的竹林旁轻理丝桐,修竹瑟瑟、风送雅乐。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以茶代酒,面对着碧水亭台行酒令对诗,附庸风雅,倒也有些趣味。
允轩将行令的竹筒递给雪若,似不经意地说:“听说父王派上官逸前来教习你,可有此事?”
“嗯。”雪若随口敷衍地回道。
傅临风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幽深,“上官大人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公主定是受益匪浅。”
“你说上官逸吗?”雪若心不在焉地回答,两手捧着行令筒摇晃几下,“扑通”一根竹签掉在石桌上,雪若捡起来一看,上写道:“杨花榆荚无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飞。”
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便如此签。”
傅临风和允轩交换了一下目光,傅临风低头呡了一口茶,允轩岔开话题嚷着让雪若作诗。
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万籁寂静,只有几只秋虫在低鸣。
长夜过半,雪若在榻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想起白日在三王兄府中之事,不知为何,一些纷乱的思绪在夜深人静时凭空冒了出来。
自从二王兄遇刺之后,允轩便是就是诸王子中最出挑的一个。世子虽是王后亲生,但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为人又薄情寡恩,并不得父王的喜爱。
而允轩因文采过人,处事端方而深得父王和太傅赞赏。因而这两年,朝中时有废太子,立三王子的呼声。
只是允轩因幼年体弱,二皇兄猝然离世后母妃伤痛欲绝,对允轩更加保护有加,故而从未上过战场,未有军功傍身。而世子自十五岁起便陪同父王征战沙场,履历军功。
朝中以定北王上官谦为首的一帮老臣均是忠心耿耿地支持着世子,上官父子手握重兵,父王亦唯恐废嫡立幼动摇民心,且顾忌与王后之情,便一直压制着废世子的言论。
而今,宫内传言纷纷,说父王有意将她指婚上官逸。空穴来风,难道父王真的有废长立幼之心,故而替允轩拉拢上官一家。
只是上官谦历来坚定地支持世子一派,且不说他们是否愿意接这橄榄枝,若父王之心被王后察觉,少不得前朝暗流涌动,后宫又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思及此间,雪若觉得头隐隐胀痛,心中烦闷异常。
这江山社稷好比王家的一局棋,而他们每个人都是它的棋子,不知道何时会被摆放在何处,能做的就只有接受棋子的命运。
而她,偏就不甘心成为一颗棋子仍人摆布。
雪若起身披了件衣服,不想惊动值夜的宫女,轻轻地推开了轩窗。
只见白玉般的明月挂在中天,往地上洒下一片银霜。
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个时候约莫上官逸喝的杜见茶已经药性发作,不知此刻他是怎么个形容。想着只是这药草她亦是第一次使用,并不知是否真的有传言那样的效果。
可是晚膳前派碧凝出去打探消息,也未听说上官逸府上有任何风声传出,难道传言竟是假的?又或者传言弄错了,那是她气急了拔了一大堆,都快把园子里的杜见草给拔秃了,碾出浓浓的汁和进茶水里,该不会剂量太大把他吃死了吧?
她心下猛然一惊,吓到心扑通扑通直跳。马上又安慰自己,不会的啦,如果真是这样早有人来宫里报丧了,莫慌莫慌。
心中毕竟忐忑不安,虽然她对上官逸无甚好感,可是他也没有害过自己,这样对付他是不是有些过份?
越想心中越不安,她烦躁地在房内来回走,大约是心理作用,脑子里左思右想的都是那个杜见草,她居然觉得身上也开始痒了。
雪若撩起袖子胡乱抓了两下,岂知愈抓愈痒,浑身都如千百只小虫细细地噬咬一般,钻心的痒,用手抓却是刺骨的疼。
借着月光,她骇然发现手臂上发出一片红色的疹子,不禁大惊失色地惊呼了起来。
碧凝和芸儿闻声披着衣服推门进来,急忙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雪若一把抓住碧凝的手,惊慌地问道:“下午我在正殿里喝的那杯冷茶哪里来的?”
碧凝愣了愣,不明所以。
芸儿在一旁无措道:“是……上官大人那一杯吗?”
雪若不敢相信,“他那杯不是被他喝了。”
芸儿摇头:“上官大人说慣喝红茶,不喜绿茶,因而后来放在桌上没喝,我们本来要收走茶杯的,不想公主回来却把它喝了。”她又举起一只手发誓道,“不过公主放心,那杯茶奴婢可以保证,上官大人一动也没动过。”
雪若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主,时候不早,需要起身了。”碧凝在屋外轻轻地敲门,“今日初五,各宫都要去王后娘娘宫中请安,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雪若用被子蒙着头,闷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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