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带回去。”鹄说。
粮食有限,因而鹄的带回去只包括女童与少年,至于少昊逢和别的活下来的人。
“一万石粮食换回你们的公子。”鹄说。
少昊逢好悬没吐血。“一万石,少昊氏封地远在沃州,你让我如何拿得出来?”
就算近在眼前,少昊逢觉得少昊亓也不会这么做。
非是无情,而是沃州正在爆发战争,天知道要打多久,少昊亓昏了头,脑子坏掉了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一万石粮食救弟弟。
君离道:“我的兄长不会答应的。”
鹄挑眉。“那可真无情,连面子都不做了。”
君离苦笑。“这与面子无关,沃州正与羽族大战,所有钱粮都要为人族防线的安危让步,我是做为沃州向帝都求援的诚意前往帝都的,看在大你我同为的份上,小哥能否让我走?一万石粮食等沃州防线危机过去时我定会一粒不差的给你们。”
鹄反问:“人族防线安危与我何干?”
君离默了一瞬后试探的问:“不知小哥何族?”
鹄道:“人族。”
君离露出了茫然之色,既然是人族,那人族防线安危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鹄笑。“奴隶不是人。”
君离脸上的茫然之色还是没有消失。
女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眼君离,道:“杀死氓庶要偿命,但杀死奴隶,只需赔钱,我不知沃州的价格,但在辛国,杀死一名奴隶只需一小袋谷米,一只羊都比这个价格贵。若双方有些关系,也可能不计较一点财货损失。那不能算是人的,是比牲畜更加廉价的物。”
鹄看了眼女童,看着女童眼眸中深切入骨的悲戚,他有点相信小家伙的话了,小家伙不会是大君,莫说大君,便是寻常贵族也不会觉得奴隶比羊廉价有什么问题,更别说这般刻骨的悲戚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回道:“兕子,据说我襁褓时很是健康,因而父母为我起了此名。”
鹄面无表情的看着女童苍白羸弱的矜贵脸,胡扯也不带这么扯的,你父母给你起这么名字是希望你长大以后能向兕一样健康强壮吧?可惜,看女童这脸色,希冀注定落空。
君离满腔不愿的被俘虏了,兕子则是超配合的跟着走了,配合到有问必答,也终于让鹄弄明白了之前那番话包含的意思。
辛国前任辛子有很多的孩子,但他的婚姻是合婚,合婚之人只能有一个配偶,而非配偶所出子嗣全部不合法,不合法便没有继承权,也没有姓氏。
前任辛子有三十几个孩子,但合法的孩子只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妻子的继承人,因此他实际上的继承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长子,但多年前战死在了沃州战场,没了继承人,所幸辛子老当益壮,又和妻子生了一个老来女,便是如今的辛子筝。
父女俩年纪差距有六十岁,因而辛子筝四岁那年他就过世了,留下了无数的私生子女,以及一个对国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同母弟弟归乡。
夏季时国人暴动,辛子筝被驱逐,自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去国求学。
贵族内里再糜烂,外表还是会拾掇得很光鲜的。
帝都物华天宝,人文兴盛,正是学习和开拓眼界的好地方。
可一个国君愿意被驱逐,并且很快就会变成前国君吗?
当然不愿意?
因此顶着辛子筝身份前往帝都的是兕子,而真正的辛子筝则是南下穷桑国求援,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鹄不解:“既如此,你怎会在少昊氏的队伍里?”
兕子回道:“乘船时遇到了一股和士一样精锐的水贼,护卫都被杀光了,不得已跳水求生,为帝子君离所救。”
鹄听懂了兕子的潜意思。
和士一样骁勇善战。
士是要向封君履行军事封建义务的,因而一个中高等贵族可能是弱鸡,但贵族最低一级的士除了极个别特例,却一定很能打,自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没有身手差的,能让兕子这般评价,足可见那股水贼有多精锐。
鹄都想同情兕子了,小家伙根本就是被她效忠的主君给当成了棋子,且是一枚棋子。
若小家伙真是奴隶的话,鹄很怀疑小家伙能够成为辛子身边重要的奴仆和这张一看就很贵族的矜贵脸有很大关系。
鹄将两个稚童带回了盗趾的大营。
奴隶军实际上分两波,一波是盗趾负责的主营,也是奴隶军的主力所在,另一波则是奴隶军家眷所在附营,由望舒统领。
附营的重要性在主营之上,因而质子不能直接带过去,避免被人跟踪,从而带去麻烦,而从主营中转,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质子是在主营中。
为了保险,质子还会在主营呆几日。
将人交给负责看押的人后鹄便去见盗趾汇报自己的收获,以及每位人质的价格。
虽然抓了人,但价格方面还是允许适当的讨价还价,毕竟,奴隶军缺的是粮不是人质,重要的是粮食能否到手,因而可以适当少要些,却不会少要太多,若是质子的身份格外贵重的话,临时添价也常有。
鹄也将兕子的事回报了,盗趾听完后倒是比鹄多一些概念,却也只是多些。
他知道辛国,始封君是少昊氏的庶子,以及辛原盛产良马,联姻史极为丰富,旁的便一无所知了。
人族的方国太多了,辛国连二流都够不上,能知道辛国盛产良马还是因为太昊琰割据西荒与冀西自立为王,使得帝国失去了最大的产马地,虽然还有冀中和冀北提供良马,却也无法填补失去西荒造成的供不应求,辛国也因此声名鹊起。
辛国的龙骧马是九州大地上好的马种,就是产量不高,而普通骏马,不能说差,放眼九州,辛国培育的寻常良马也是能杀入前十的,但品质和西荒提供的骏马不能比,品质不能比,量也同样不能,因而一直走的高端路线。西荒割据,边境封锁,商贸往来跌入谷底,辛国的普通骏马也由此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再就是辛国的联姻史太丰富了,九州大地上的方国,只要是能攀上的都曾有过联姻。
辛国的联姻史某种意义上也是它的发迹史,而这也让很多氏族方国瞧不起辛国。
贵族联姻获取利益是很寻常的事,但联姻史等于发迹史的,辛国是最能的。
癞□□吃天鹅肉这个典故便是以前的人讥讽辛国而创造的。
虽不了解辛国,但有一点盗趾可以确定。“你被骗了。”
鹄一脸懵,谁骗了他?
盗趾道:“你从前可曾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多悲戚?”
鹄想了想,霎时就明白了。
他从前曾有过不甘,凭什么贵族高台之上高高在上的欣赏自己与别的奴隶甚至猛兽搏杀,而自己只能是笼子里与猛兽搏杀让贵族取乐的两脚牲畜?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牲畜当久了后便麻木了,什么都不想。
直到盗趾的奴隶军打到解放了奴隶,被放出笼子后麻木多年,脑子里多年来什么都没想的他做出的第一件事竟是冲向那些贵族不论老弱妇孺统统砍成肉酱,砍到自己脱力为止。
悲戚?
那是什么?
哪有奴隶会悲戚奴隶的境遇悲惨?
奴隶的情绪不外乎麻木、不甘以及疯狂罢了。
兕子演得很合理很合逻辑,但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奴隶,她能了解到比常人能看到的更深层的东西,但最深层的东西,终究不能理解。
“她不是奴隶,那会是什么人?”鹄不觉得兕子会是辛子,理由正如兕子说的那般,国君被驱逐失去了江山,哪能甘心真的放下江山权势去求学?但这样一个演技出众,并且全程都在演的小家伙,培养起来也很不容易,不会是普通人。
盗趾道:“交给黑臀和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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