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小姐冲喜?”
弥散着浓重药味的厢房内,大丫鬟蝉衣抬眼望向对面的人,面露惊讶之色。
“是啊,蝉衣姐姐”,站在蝉衣对面的碧衫丫鬟走近两步,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那位罗大仙说了,我们公子和温姑娘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七日后便是难得的良辰吉日。若是两人择吉日完婚,用这喜事一冲,温姑娘的病很可能就好起来了。”
碧衫丫鬟说罢,扭头看向屏风那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温老爷走的突然,见不到温姑娘出嫁。”
蝉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盯着黄花梨屏风上的四时山水图,微微出神。
屏风后躺着的正是她家大小姐温棠。
两天前,温棠陷入了昏迷,一直没有醒来。
之前温棠也屡次昏迷过,大夫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蝉衣明白,这一年多来,大小姐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说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虽说大小姐交代过,在她昏迷期间府内的事情暂时由蝉衣负责,但冲喜这种大事,蝉衣也不敢随意决定。
“大小姐三年孝期还未满,这件事只怕不妥,还是等大小姐醒来再说吧。”蝉衣思忖片刻,开口道。
碧衫丫鬟闻言,暗暗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一副十分担忧的神色,拉着她徐徐劝道,“蝉衣姐姐,温姑娘这都昏迷两日了,是温姑娘的性命重要,还是守孝重要?”
蝉衣从屏风那边收回视线,她自然清楚,她家大小姐的性命更重要。但是,那么多知名大夫都治不好的病,难道就凭一个冲喜就能治好吗?
以前老爷夫人为了小姐的病,也不是没有求神拜佛过,香火钱一箱接一箱地往寺庙捐,大小姐的身体也没见丝毫好转。
“我们家老爷和公子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若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时机,耽搁了温姑娘的病就不好了。”碧衫丫鬟出师不利,又苦口婆心劝了好一会儿,见蝉衣始终不为所动,勉强压下心头不快,告辞离开。
三日后,温家上下陷入一片慌乱。
因为温家唯一的主人——温家大小姐温棠,已经昏迷整整五天了,还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榻上躺着的少女眉目秀丽温雅,只是两颊却迅速的消瘦下去,面色青白,紧闭的唇也是毫无血色。
“蝉衣姐,这都五天了,大小姐还不醒……要不,就试试孟家那个冲喜的法子吧?”
小丫鬟如画取了干净帕子,替昏迷中的温棠拭去唇角残留的药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她一开口,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也早就忍不住了,纷纷跟着劝道。
“是啊,蝉衣姐,大小姐和孟公子婚约已定,迟早是要成亲的,现在只是把成亲的日子提前一些,说不定冲喜真的有用呢?”
“听说那位罗大仙确实有些真本事,隔壁县有位王员外前段时间病重,他儿子按照罗大仙的指示,给他纳了一位八字极好的小妾,小妾进门不过三日,那位员外便能下床走路了。”
“这么厉害?要是大小姐也能这么快好起来就好了……”
大小姐虽然身体不怎么好,脾气却十分温和,从不会苛待下人;温家又财大气粗,平日里给下人的待遇比外头高上几倍不说,年节时给的赏钱也是十分丰厚。温家上上下下都希望能在温家继续待下去,谁都不愿这位唯一的主人出事。
小丫鬟们在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蝉衣没有插话。那罗大仙她找人仔细打听过了,来到扬州城四个多月了,确实凭着一手算卦的本事治好过一些人,不是那种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只是……蝉衣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蝉衣原本以为大小姐昏迷两三日便会像以前一样醒过来,到时候这件事可以让她自己决定。谁知也许是病情变严重了,这一次大小姐竟然昏迷了整整五日,到现在还没有醒。
如今蝉衣也不敢再拖延下去了,大小姐病情一日比一日凶险,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虚弱,今天连药都快要喂不进去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大小姐还没被病情拖垮,就会因为无法进食而被活活饿死。
也许,冲喜真的能带来一线生机?
“你们好好照顾大小姐,我出去一趟。”蝉衣交代完,推开厢房门朝外走去。
——
温棠是被一阵遥远的唢呐声吵醒的。
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
被子是红的,帐子是红的,雕花横梁上挂着红色的彩绸,桌上燃着红色的囍烛,窗边贴着红色的囍字。
温棠恍惚之间差点以为,这并不是自己睡了十多年的房间。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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