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伸出纤瘦的手腕,让周大夫给她把脉。
“周大夫,我们大小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如画守在一边,见周大夫把了好一会儿脉也没说话、眉头还越皱越紧,忍不住有些着急。
大小姐如今手上有力气了,精神看着也比之前好了些,这也应该是好转了吧。
可是如果大小姐身体好转了,为什么周大夫一点也不见高兴,反而一直皱着眉头呢。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温棠见周大夫一直不说话,也是心中一沉。
停止服用那种有毒的丹药之后、她的身体会逐渐衰败下去,之前周大夫私下也同她说过,即使好好调理,以她现在这幅身体,最多撑不过一年。
难道是因为停了丹药遭到反噬,如今连一个月的时间也撑不过去了?
温棠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直接开口询问真相。
“周大夫,您不必顾忌,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回光返照?”她得赶在自己死之前、好好想想遗产怎么处理。
“大小姐”,如画眼眶一红。
回光返照……她还以为大小姐是好转了,怎么会这样?
主仆两顿时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直到周大夫回过神来。
“呸呸呸,什么回光返照,好端端的瞎咒自己干什么?”周大夫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收回把脉的手。
“那周大夫您刚刚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难道我们大小姐没出事儿?”如画疑惑不解道。
周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你家大小姐好好的,病情也好转了许多。”
就是好地太快了点,脉象也有些奇怪。
昨儿个他被请到温家,给温棠把脉的时候,她脉象还是死气沉沉的。
这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脉象竟然突然出现了一线生机,他把脉把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吓死我了。”如画长舒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周大夫这不都是您医术高超嘛,大小姐按照您开的药方才用了两天药,就大好了。您可比之前的那位舒大夫强多了。”如画听温棠病情好转,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是早些换这位周大夫,说不定大小姐根本就不会昏迷那么久。
周大夫摇摇头,他自己是大夫还能不知道吗。就算他是华佗在世,开出来的药也绝对没有这样快的效果。
治病一向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对待温大小姐这样久病之人,更是不能下猛药。
之前那舒大夫是个庸医,温大小姐身体虚弱,竟然还给她开大补之药,好在温大小姐福大命大,没被舒大夫给治死。
所以他这次给温大小姐开的药,只是先用温补平和之药给她调养一段时间的身体。
按理来说,这药少说也得服用半个月才能起效,而且效果也不会特别明显才是。
但偏偏温姑娘才用了两天的药,身体就明显好转了,现在还能下地走路了。
因此周大夫才会皱着眉头琢磨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他只能把一切归因于,或许这位姑娘病了许多年、体质也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吧。
不是回光返照就好。
虚惊一场,温棠默默地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短命,但她也接受不了这么快就死。
就算周大夫坚持声称他的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但温棠和如画主仆两个都以为是这位老大夫太过谦虚,不愿居功而已。
——
温棠趁着这几天身体好了些,让蝉衣和如画推着她出门转转。
这十六年来,因为她身体太差、又是不能受风又是不能受凉的,为了小心地保住这条小命,她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踏出过,更别提是踏出温府了。
按照周大夫之前私下交代她的,她即使现在停止了服用有毒的丹药,接下来最多也只能活一年。
这事儿温棠嘱咐了周大夫替她保密,也免得身边的人为她难过。
反正时日无多,温棠打算趁自己还活着,有空就出去多逛逛。不然来这世上走一遭,结果大半辈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度过的,多遗憾。
今天正好是流水席的最后一天,温家最后一顿免费的宴席也已经结束。
温棠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温家门前的长街上,宾客已经全部散去,只剩下一整条街的桌椅板凳、还有地上尚未清扫的食物残骸。
这流水席开始两日其实是摆在温家前院里的,后面几天随着前来参宴的人越来越多,温家院子里已经坐不下了,便索性直接将席面摆到了这长街之上,铺满了一整条长街,极为壮观。
青色帷布的宽大马车停在温家宅前,蝉衣和如画一左一右地扶着温棠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温棠靠在车厢上,伸手撩开一侧车帘。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长长的街道,照亮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张桌子旁边,衣衫灰扑扑的小孩正踮着脚,手里攥着块抹布,动作麻利地擦拭着桌上的污渍。
温棠讶然,扭头问身边的蝉衣,“咱们府中什么时候有这样小的丫鬟了?”
那小孩只比桌子略高一些,看上去最多四五岁。
蝉衣顺着她的视线,往车外看了眼,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小孩不是府里的,是跟她姐姐一起来吃流水席的。听说是从外地饥荒逃过来的,如今姐妹两个相依为命,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喝,每天晚上都会留下来帮着府里下人们收拾桌子。”
温棠闻言,有些意外。
说了是免费的流水席,大家都是来这儿吃完就走,只有这姐妹两还憨憨地留下来帮着收拾,明明也没有半点报酬,还是默默地忙到了最后一天。
大家都知道温家有钱,温棠也没打算靠这流水席得到什么,没想到这对姐妹倒是一副知恩图报的好性子。认清了孟康年那样的白眼狼之后,温棠愈发对这种品性良善之人心生好感。
温棠目光往下,落在那小孩露出脚趾的鞋上,心中生出几分不忍。
“蝉衣,等会儿派人去问问,要是这两姐妹愿意,可以留在府里领个差事。”
————
马车最终停在了温家香粉铺。
温家这间香粉铺位于闹市繁华地段,生意十分不错,即使现在快到了打烊的时间,门前依旧人来人往,铺子里的姑娘和夫人也不少。
蝉衣和如画推着温棠,从僻静的后门绕了进去。
郑大掌柜在前面得了消息,吓了一跳,忙忙地将客人交给店里的伙计,自个儿赶到后头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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