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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林风眠一直都有收到穆简成的信,偶尔数月一封,后来随着南梁势微,齐军驻扎的营地离京畿越来越近,信也随之变得频繁起来。

这世,黑水相别以来,一晃近三月,细细数来,林风眠每月至少会收到两封信,算上梁齐中间路程耽搁,穆简成几乎数日就会送出一封。

比起前世频繁太多。

其实信拿回来,林风眠是不会看的,照例烧掉。很快,林云栖与林潮止便知晓此事,也暗中派人去府门外盯着,无奈北齐的人太过机警,信月月送到,人却从没逮到过。

这日,林潮止下朝回来难掩兴奋之色。用过午膳,孟澜歇下,云栖一溜烟消失了,桌上只剩他与林风眠兄妹二人。

“北齐在与大梁议和。”

“消息可不可靠?齐人怎会轻易放弃入侵大梁的计划。”

“是真的妹妹,陛下亲自拿此事让我们与兵部商讨,朝臣虽顾虑有诈,但大体还是赞成者居多,如此战事总算能歇一歇,老百姓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陛下什么意思?”

“陛下仿佛也有此意,”林潮止道,“他老人家正琢磨着派谁与前方使臣接洽,如果成了,对方应允将边界驻兵后退百里,也算十足诚意,只是…”

“只是什么?”

潮止沉吟:“这个人选,眼下还没有决定好,依陛下所言‘既不失我大梁气度,又要威慑敌人’,火候着实难把握,妹妹,听陛下口风,哥哥我可能要走一趟了。”

林潮止将声音压低,说完,小心翼翼观察林风眠的神色。

她没有即刻回答,身姿轻巧地倚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叠在胸前,半晌,忽然头一歪,问道:

“大哥觉得,陛下是怎样的人?”

林潮止只是道:“城府极深。”

“大哥你太小心了,”林风眠摇头,“下人都被云栖抓去练箭了,”上前一步,再问,“我听闻,陛下登基之后将哀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发配去守灵,后来这人呢?”

林潮止从椅子上站起:“祸从口出。”

“那个总管太监被说不耐皇陵寂寞,在逃跑的路上就被处死了。”

林风眠笑笑:“偏偏往山里跑,我看不像是逃跑,倒似摆脱追杀呢。”

林潮止不语,面色阴沉,她也想到了。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当今圣上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那老太监当初作威作福,瞧不上还是中护军参将的陛下,没少夹枪带棒埋汰。

“但他又是个体面人,”林风眠分析道,“为了维护他的体面,这些年厚待哀帝后人,思公主的吃穿用度,甚至超出许多侯爵。”

林风眠并不奇怪皇帝会有这样的决定,他是玩弄人心到极致的,当然知道,穆简成,齐国,于林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番就算不派林潮止,换成林云栖,哪怕一个家丁林安,对上穆简成的使臣都不会给好脸色。同时,林家极重分寸,不会办砸授予的差事。

肥肉,自然是要给齐国,但岂能轻易就让对方吃到?

“所以大哥一定早就知道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林潮止一声长叹,看样子妹妹是真的走出来了,可不过几个月而已,她是如何做到的。他只怕她在家人面前故作坚强,故作满不在乎,以求让他们安心,如此想着,林潮止更担心了。

林风眠越发感到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出现偏差,穆简成的生性,不是应该认定一件事情,即便是死,也会坚持到底吗?是以才有了屠尽云城百姓,万千骸骨堆成的八载峥嵘。

如今他求和了,万万想不到。

她回到房中展开今晨刚刚收到,还未来得及烧掉的信函,数日来第一次抱着仔细研究的心态读起来。

然而洋洋洒洒不过两行大字:

“五月初八,行军坝上,军粮用尽,将士食粟充饥。

入夜风沙彻骨,然毕竟盛夏将至,冰雪消融终有期。”

他只是叙述了自己行军途中平凡的一天。

林风眠些微失望,因为没能从信中捕捉到对大梁有利的信息。不过转念一想,也对,穆简成那样的人,怎会如此不小心。

遂取下灯罩,烧了信,扬尽灰。

这日散朝以后,李勖没回东宫,而是径直往苍休道人坐关的丹霞殿走去。

前朝晋国祚百年,历十三帝,自开|国伊始,皇城也即如今梁皇宫就屹立于斯,被光阴堆砌出独特的陈旧与厚重。

李勖自云鹤影壁前静静走过,身影被拉得极长。不久,朝阳初升,日头从那暗红色的檐角飞扑至下方缓行着的人,此时李勖已从矮松林走出,面蒙薄露,一身雍容。

殿门半敞,不见一个下人,那夜皇庭饮宴,漫宫华彩,此处残灯红绸竟还稀稀落落挂在树梢,无人打理。

苍休身着白色道袍,四仰八叉躺在石桌上瞌睡,桌上搁着把碧玉双耳花浇,里面盛的,竟是冷酒。

前一夜苍休纵情豪饮的证据。

苍休醒来与李勖四目相对:“你小子几时来的,也不知会一声,诚心想吓死我。”

“师父宫内不留下人,我管谁知会去?”

“说了别叫我师父,都让你叫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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