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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复一遍问题。”博格说,这场景就像父亲在耐心地教导孩子,“他拿机密文件干什么?”

“他也许是受人指使。”

“谁指使?”

“阿历克斯沃尔夫。”

“谁?”

“那个阿斯尤特凶手。”

“哦,不是吧,少校,我以为我们已经把这件事了结了。”

博格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范德姆借机冷静了一下。范德姆想,博格的根本问题大概在于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不信任他自己的判断,而且缺少做出真正决策的信心。他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总是自作聪明地反驳别人,来营造一种自己其实很机灵的幻觉。当然,对于公文包失窃是否关系重大,博格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本来可以听听范德姆的说法,然后自己再做判断。但他不敢这么做。他没法和下属进行富有成效的讨论,因为他把自己的全部智能都用来想法子驳倒你、揪出你的错误,或是对你的想法冷嘲热讽。等他耍够了威风,好坏暂且不论,但决定也就在激烈的争吵中误打误撞地定出来了。

博格正说道:“当然了,长官,我马上着手办这件事。”范德姆好奇他是怎么把上级应付过去的。上校挂上电话,说:“现在,那个,我们说到哪里啦?”

“阿斯尤特的凶手还逍遥法外。”范德姆说,“在他抵达开罗后不久,一名总司令部军官公文包被抢,这件事也许关系重大。”

“装着食堂菜单的公文包。”

又来了,范德姆想。他尽最大努力文雅地说:“在情报部门,我们不相信巧合,不是吗?”

“别给我上课,小子。即使你是对的我确定你不是除了发布你已经发出去的通知,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我已经和阿卜杜拉谈过了。他否认认识阿历克斯沃尔夫,但我认为他在说谎。”

“他要是个小偷,你干吗不向埃及警方举报他?”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范德姆想。他说:“他们很了解他的情况。他们没法逮捕他,因为有很多高级官员收了他大笔贿赂。但我们可以把他抓起来审问,稍微逼问他一下。他不是个忠诚的人,会轻易改变立场”

“总参情报局不能抓人逼供,少校”

“战地安保可以,甚至军警也行。”

博格笑了。“如果我拿着这个埃及版费金偷食堂菜单的故事去找战地安保,他们会笑掉大牙。”

“但是”

“我们已经讨论得够久了,少校,事实上是太久了。”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

博格提高了音量。“我不相信这场骚乱是有组织的。我不相信阿卜杜拉打算偷公文包,我也不相信沃尔夫是个纳粹间谍。清楚了吗?”

“你看,我只想”

“清楚了吗?”

“是的,长官。”

“很好,解散。”

范德姆出去了。

我是一个小男孩。我爸爸告诉过我我几岁,但是我忘了。下次他回家的时候我会再问问他。我的爸爸是个士兵。他去的地方叫作苏丹。苏丹离这里很远。

我上学。我学古兰经。我也学读书写字。读书很简单,但写字时一不小心就会弄得一团糟。有时候我摘棉花,或者带牲畜去饮水。

我妈妈和我奶奶照顾我。我的奶奶是个有名的人。事实上全世界的人生病的时候都来见她。她给他们药草做的药。

她给我喝糖浆。我喜欢把它和凝乳混在一起。我躺在厨房里的炉子上面,她给我讲故事。我最喜欢的是丹士威的英雄扎赫兰的故事。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总说丹士威就在附近。她一定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因为丹士威离这里很远。我曾经和阿卜杜勒去过一次,我们走了整个上午呢。

丹士威就是英国人开枪打鸽子时,子弹引燃了谷仓的地方。当时全村的男人都跑出来看是谁放的火。有个士兵被村里强壮的男人都朝他跑来的景象吓坏了,于是朝他们开火。士兵和村民们干了一架。谁也没打赢谁,但那个朝谷仓开枪的士兵被杀死了。之后来了更多的士兵,把村里的男人全抓了起来。

士兵们用木头做了个叫作绞刑架的东西。我不知道绞刑架是什么,但它是用来悬挂人的。我不知道人被挂在上面时会怎么样。有的村民被挂了上去,其他人则被鞭打。我知道用鞭子打人是怎么回事。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比把人挂起来还要可怕,我觉得是这样的。

扎赫兰是第一个被挂起来的人,因为他和士兵们打架时最勇猛。他走向绞刑架时,头抬得高高的,为他杀死了那个烧谷仓的人而自豪。

我真希望我是扎赫兰。

我从来没见过英国士兵,但我知道我恨他们。

我的名字叫安瓦尔萨达特,我要当一个英雄。

萨达特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小胡子。他对它很满意。他只有二十二岁,穿着他的上尉军服,他看起来有点像个娃娃兵:小胡子能让他看起来老成一点儿。他需要尽量树立威信,因为他接下来的提议和他以往的提议一样有一点儿荒唐。在所有的小型会议上,他都卖力地讲演,好像屋子里这区区几个莽夫现在真能随时把英国人赶出埃及似的。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放得低沉一些。“我们一直盼着隆美尔在沙漠里击败英国人,解放我们的国家。”他环视着房间:在大小会议上,这都是个很有用的技巧,因为这让每个人都感觉萨达特是在和自己说话。“现在我们有个坏消息,希特勒已经同意把埃及给意大利人了。”

萨达特有些夸大其词:这并不是确切消息,而是传闻。况且大多数听众都知道这是个传闻。然而戏剧性才是眼下人们想看到的,所以他们对此报以愤怒的低语。

萨达特继续道:“我提议自由军官运动与德国方面协商达成以下协议,我们将组织一支力量对抗开罗的英军,德方要确保击败英国人之后埃及的独立和主权。”他说这话时,不免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些可笑。他这个刚告别农场的农民的儿子,在这里和一群缺乏信心的军官讨论和德国人谈判的事。可谁还能代表埃及人民呢?英国人是征服者,国会是傀儡,而国王是个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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