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江酌、楚蓦,还有阮筱朦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男孩子们一起练剑,一起征战,女孩子们都待在闺阁中刺绣、画画、弹琴。可是,阮筱朦不爱做这些,她从小捉鸟摸鱼、打马斗狗,是出了名的“混世魔女”。
先帝阮岱岳文韬武略,是江酌少年时最敬重的人之一,他常纳闷,先帝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他胡思乱想着,一抬眼,发现阮筱朦竟然已经靠在桌边睡着了。
夏至倒了水回来,江酌对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点点头,轻手轻脚走过去,想给主子披件外衣。
阮筱朦本就在圆桌边靠得不稳,夏至一碰,她就倒下来,惊得夏至连忙蹲下,把人撑住了。
江酌几步走过来,打横将人抱了,准备送到床上去。阮筱朦被人搬动,恰在此时悠悠地睁了眼。
他垂眸,四目相对。
醉着的人茫然无知,清醒的人却显得僵硬,因为暧昧的姿势而窘迫。
“我该怎么办?”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扇动着,透露着人前被隐藏的软弱。
“你指的是……嫁给楚蓦?”
“世人皆知,宁和公主非他不嫁。”
江酌问得犀利:“你不想嫁给楚蓦,是因为阮初胭,还是因为你自己不喜欢他?”
她落了枕,眼皮沉重得又快要阖上。她说:“我怕他……”
江酌愣了愣,十分不解,阮筱朦为什么会怕楚蓦?
夏至服侍着她躺好,又为她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在她枕边。今夜,她回不了郡主府,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了。
江酌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短刀上,上次帮她捡起时曾见过,刀柄上有两个字——微雨。
他问:“微雨是什么?”
“我小字微雨,是娘起的,唯有爹娘知道。”
“微雨何解?”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阮筱朦呢喃着说完,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夏至落了帐转身,却见江酌像是石雕似的呆愣在那里。
她问道:“江世子,怎么了?”
江酌如梦初醒地摇摇头。“我走了,照顾好你家郡主。”
他从窗户一跃而出,身形很快隐于夜色中。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的少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沉闷地说:“江则,我发现,先帝的心思,我真的猜不透。”
“先帝都不在了,主子猜他的心思做什么?”
江酌不说话,手中紧紧握着的,是另一柄精致的短刀。那是数年前先帝所赠,这把短刀的名字,叫双飞。
先帝与他的父亲江怀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可是,先帝登基不过三四年,便卸了江家的兵权,把他们赶去了封地南阳。又过了一年,先帝突然召见江怀,江怀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京中巨变,先帝殡天,江怀成了头号嫌疑人,下落不明。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微雨燕双飞,先帝和江家之间,究竟是恩还是怨?
江酌走后,阮筱朦做了个梦。
她梦见原主也曾被皇帝赐婚,常捷和石骏那两次,她仗着身份,强硬地抗了皇命。到了第三回,荣惠王位高权重,穆秋砚又对她垂涎已久,由不得她不肯。
某日,穆秋砚灌醉了她,将她带回了府,他暴露了色狼本性,对她上下其手。穆秋砚是她的未婚夫,她一直摆脱不了他的纠缠,活得何其痛苦。
她就像泥沼中的植物,越是被穆秋砚纠缠,越是无法自拔地爱着楚蓦,因为他就是泥沼中让人向往的阳光。所以,她和阮初胭作对,和朝廷作对,悄悄地集结力量,蓄意谋反。
楚蓦无法容忍她的所作所为,她如何伤害过阮初胭,他就会如何让她得到报应。她爱得身心俱疲,遍体鳞伤……
大约就是因为这些记忆留下的阴影,这一世的阮筱朦最厌恶的人是穆秋砚,最怕的人是楚蓦。
这盈香阁,就是她悄悄联络先帝旧部的地方,只是,她至今收效甚微。因为这一世,她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暴露,将连累那些忠于先帝的臣子们轻易地丧命,希望也会被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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