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接过了乾和之的学生证,乐呵呵地,“就是刚才一直站在这儿挥手的那学生吧,”保安确认过就交还给傅闻声,“这个年纪还这么恋家的男孩儿可不多见啊。”
傅闻声按照乾和之的行进路线,在第一个关口转弯。
一层和二层都挂了高一年纪的牌子,傅闻声略过,走到三楼。他手上的证件上只有姓名学号和一张照片,傅闻声皱眉,他不记得乾和之在哪个班级。
傅闻声正在思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主动招呼他。
“您好,”来人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她看见了傅闻声,眼里冒出疑惑和惊讶,但很快盖了下去,礼貌地问他,“您找人吗?”
傅闻声点头,“你好,你知道乾和之在哪个班级吗?”
女孩儿笑笑,“知道,跟我来吧。”她走在傅闻声跟前,侧过脸,不明显地观察他,“冒昧地问一句,您和乾和之是什么关系呀?”
傅闻声不是很在意对方的试探,非常坦然,“我是他哥,他落东西了。”
女孩儿点点头,“是这样啊。”
他们很快走到走廊的尽头,八班前门的位置,但门里堆着几张桌椅,堵住了入口,里面的学生正忙着换座位,没人顾到这里。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正好在换座位,要不我们从后门进吧。”蒙朝提议道。
傅闻声点头,跟着对方走向后门。
傅闻声到了后门外,一眼就看到了乾和之。
倒不是因为乾和之多么亮眼,而是因为他像根木桩子似的,仍背着书包,独一个,戳在教室后方的空地上。
蒙朝本来要出声叫人,但看了眼傅闻声的反应,犹豫了下,最后也没出声,而是和傅闻声站在一起向里看着。
现在是713,时间不算晚。
乾和之的座位不知道被谁拖到教室后的空地上,书桌和桌椅歪扭地挤成一团,堆出一个小尖来。桌斗里的书半截露在外面,桌面乱糟糟地堆着早晨新发的试卷和练习册,地上还掉了一些。
每一张书桌椅都有自己的位置。只有乾和之的,像垃圾一样被排除在外。
乾和之沉默地蹲下,把地上的卷子捡起来,拍拍干净,放到桌面上,然后整理起了桌面和桌斗,最后拖着他的书桌,挪到教室的最外一排。
除了眼眶有些发红,乾和之全程没有吭一声,与整间热闹的教室格格不入。和傅闻声记忆中那个动不动就爱掉眼泪的形象有点像,但也不完全一样。
蒙朝尴尬地咳了声,“傅老师,我帮您叫他吧。”
傅闻声摇头,径直走向东面的楼梯间。
蒙朝几乎没有犹豫地迈步跟上。
傅闻声全程没有开口叫过蒙朝,但蒙朝走进楼道时,傅闻声已经停下脚步,人就站在楼梯扶栏前,像是料到了她会自作主张跟到这里。
傅闻声递出乾和之的学生证,“同学,麻烦你转交吧。”
蒙朝却不接,“傅老师,我知道您在东知大学任教,我见过东知的学校官网推送您的信息,您的履历相当厉害。”
傅闻声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意外,也不接话。
蒙朝的长相可以算作比较可爱的类型,笑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她对傅闻声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我愿意帮您,但我想问您要一样东西。”
说完,她适时停住。但没等到傅闻声搭腔,只能自嘲地笑笑,继续说,“我想要您为我写一封推荐信,让我能参加明年东知的夏令营。”
傅闻声平静地陈述事实,“满足条件就可以申请,不需要推荐信。”
“我知道,”蒙朝叹了口气,“但我没有高一期末成绩,所以我需要在其他方面找补。”
傅闻声挑了挑眉毛。
蒙朝将这理解为感兴趣的意思,含糊地解释道,“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一年级期末统考我没参加。”她似乎是怕这样的回答显得诚意不够,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些急了,“您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乾和之,我平时成绩很好的。”
傅闻声听到这里,总算露出一个浅笑来,说出口的话却远不及脸上笑容来得温和,“其实我并不好奇你拿零分的原因,”他又向她推了推那张单薄的学生证,义正言辞道,“人民教师的纯洁性是不可收买的。”
蒙朝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她看着傅闻声,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从傅闻声的手上接过了乾和之的学生证。
她刚转过身,忽然又顿住了脚步,“您知道乾和之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她对上傅闻声的视线,蓦地勾起一个笑,后退了一步,向他微微弯腰致敬,“我会献给您,我的敲门砖。”
傅闻声回到周密园之后径直进了一层的健身房。说是健身房,实际上里面的器材直到今天也没有置办完全,只有一个跑步机。
傅闻声粗糙地回忆一番,发现自从搬家以后他就没怎么锻炼身体。他认为这样不行,不锻炼不利于长久的存活。
傅闻声设置好目标里程和配速,开始慢跑,保持着稳定的呼吸节奏。跑到两公里的时候,他的后背开始出汗了。
他在脑海中重走他这一天的轨迹,认为多少有些偏离他想象中的轨道。尤其是乾和之,到了新的环境,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挣扎。而他被一个高中生抓着大谈条件,归根到底也是托了乾和之的福。
傅闻声觉得他可能低估了乾和之的麻烦程度。但有些事情是他能做的,有些事情不是。到那个时候,麻烦精总得自己做些什么。
这是正常人成长的课题,他想。
傅闻声跑了四十分钟后,调低了速度,在跑步机上慢慢走了会儿,然后回到二楼洗澡。洗漱过后,他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他带着换下来的衣服下楼,走到阳台上,把衣物分别塞进一大一小两个洗衣机。洗衣机的底座下露出了一小包未拆封的洗衣片包装,傅闻声把它捡起来,想起这是国庆假期前,自己不小心掉的。
傅闻声顺着这个记忆点,想起当时的自己也是刚洗漱好,带着衣服准备来洗,只是被项齐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傅闻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因为他模糊地记得,他去接了项齐的电话以后,似乎就忘了洗衣服的事。但现在衣服不见了,不是被扔了,而是干净地回到了他的衣帽间。
傅闻声先是想了想家政阿姨的做事风格,然后又想到了111栋里有个现成的田螺男孩。田螺男孩喜欢手洗衣物,特别是夏天的衣服本身就轻薄。
傅闻声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他认为不光是自己的外衣,就连他穿过的内衣裤也被田螺男孩一并拿去手洗了。
即便是淡定如傅闻声,看见了这种真相的可能,也忍不住双手颤抖了一阵。他觉得这小麻烦精真是个在他认知边缘反复横跳的不可控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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